北方的十月,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北风夹杂着落叶。在真正的冰冻到来之前,为了保暖家家户户开始用纸条糊窗户缝,把门窗封得严严实实。当地有句俗话:“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有些人家甚至早早地支起取暖用的煤炉,因此,北方的冬天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屋子里却十分暖和。有些家庭在房间里还养着很多开着花的绿色植物,室内宛如春季。那个时期,有暖气的家庭很少,绝大多数是靠炉子取暖,这种原始的保暖条件带来最大的害处就是特别容易发生煤气中毒,冬季里医院急诊室最忙的事就是抢救煤气中毒的病人。
1946年的冬天,陆军医院接收的第一批煤气中毒病人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12岁的男孩。所谓煤气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煤燃烧彻底时产生的是二氧化碳,如果燃烧得不彻底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与血液里的血红蛋白亲和力特别高,一旦与血红蛋白结合,血液就失去携带氧气的作用,人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一氧化碳很容易散发,在空气流通的地方是不会发生中毒现象的,而因为北方冬天习惯糊窗户缝不能开窗户,空气不流通,所以,非常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一家人在中午时分被邻居送到急诊室,男主人已经死亡,女人和孩子还有一点心跳。急诊医生急忙全力抢救母子俩,吸氧,输液,强心剂,呼吸兴奋剂,一连串的抢救措施之后仍不见效。下午四五点钟,女人死亡,又过了两小时男孩也抢救无效。
天黑了,外面开始飘下雪花。藏豪在太平间对尸体进行了接收和登记,把三口人安排在一个停尸房里。死人让活人恐惧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在野外突然看到一个死人几乎谁都会被吓一跳。生前再英俊或美丽的人,病死后的容貌和表情都会有些怪异,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蜡黄,有的紫黑,有的脸孔干瘪,有的浮肿。求生欲望强的人还会一直睁着眼睛,临终前痛苦的人往往表情有点扭曲。因此,即使是生前关系很好,很熟悉的人,如果不化妆,活着的人看到也会很难受很害怕。但是,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脸色红润,表情祥和,像睡眠一般宁静。太平间殡仪工作中除了尸体保鲜外,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化妆,藏豪的化妆技术十分高超,他没经过培训,却一看就会。谁都不相信他这么一个粗人,居然会做这么细致的活儿。
藏豪先给男人简单地化了妆,接着,给女人化妆。女人三十几岁,长得蛮媚气,特别是经过化妆,显得很漂亮。看着这个仿佛在睡眠中的女人,漂亮而又安详,藏豪不由自主地动了邪念。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女人,更没仔细欣赏过女人,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瞪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欣赏着这个不会反感他,也不会拒绝他的女人。他学着《巴黎圣母院》中卡西莫多把脸贴在死去的艾丝美拉达脸上的样子,把自己的脸贴在女尸的脸上,嘴巴里嘟哝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接着,他伸出罪恶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具还残留着体温的女尸。他的手从女人的脸上滑落到胸部,从腹部伸向下身,他温柔得好像个情人,生怕把她弄醒。此时,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罪恶念头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藏豪像个盗贼似的来到院子里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便把太平间大门反锁,然后回到停尸房,用一张白床单包裹着女人,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他在黑暗中剥下她的衣裤,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紧紧地搂着她那还残留些许温度且没有僵硬的身体。此刻,他脸色苍白,表情狰狞,皮肤冰冷,看起来倒像一具喘着气的尸体。借着窗外的月光,他清楚地看着女人的面孔,圆圆的额头,细细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痕迹和长长带些弯曲的睫毛,白色带着红润的脸蛋,连嘴唇都仿佛涂过一层淡淡的口红,清秀中带着美丽,闭着眼睛仿佛睡眠般的安详。藏豪的身体里燃烧起野兽般的欲望。当他压到女人身上时,女人的鼻孔冒出一串气泡,气泡越鼓越大,破裂后,发出“啪啪”的声响,一股血腥味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他心里发慌,以为她活了过来,连忙躲到床下。藏豪打开灯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断定女人确实死了。因为女人死于急性心衰和肺水肿,所以,肺里流出来一些带泡沫的血水。之后,藏豪放心大胆地关上灯,在这个女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尽情地发泄着他的野兽般的欲望,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交流也不会反抗任他摆布的发泄对象,他满足了,得意了。这是他第一次奸尸,没有任何胆怯,羞耻,厌恶,他尝到了奸尸的乐趣。他完全变成一个开始走向深渊的恶魔。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夜晚太平间里正在发生着这种惊魂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种既丧尽天良又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他确实做了,而且他感觉很爽。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他有了困意才把女尸送回停尸房。女尸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费了些劲儿才给她穿好衣服,重新化了化妆。太平间棚顶悬挂的一盏晦暗的灯泡在随风摇晃着,地上映出他那扭曲的影子,阴森森的房间里,透出一股湿冷的寒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进入了地狱。藏豪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死寂和气味,没有什么恐惧和紧张,可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他感觉有一丝不安和心跳,也许是由于今晚他第一次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在这时,邻床的小男孩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又瘦又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双眼朦胧,暗淡无光地望着他。“啊!”藏豪惊叫一声,“你是人还是鬼?”藏豪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顺手从墙边操起一根木棍。
“叔叔,别打!我是人不是鬼。”小男孩害怕地尖叫着,用手挡住头部。
“你活过来了?”
“我在哪里,叔叔?”小男孩开始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的灯光灰暗,他没有注意房间里都有什么。
藏豪自己就是个魔鬼,所以他从不相信鬼神,可这一次把他吓得不轻,他在那小男孩坐起来的一瞬间真的以为有鬼。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他知道鬼是不会说话的。他来到小男孩的床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很温暖,据说鬼的额头是冰凉的。他又摸了摸小男孩的脉搏,他放心了,鬼是没有心跳和脉搏的。“你没死呀!你又活过来了!”
“我睡着了,刚醒过来。这是哪里呀?”小男孩问道。藏豪趁他还没搞清怎么回事的时候,把他抱出停尸房放到他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上,用棉被把他的身体裹好。“我妈妈呢?我爸爸呢?”
“我一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坐在这儿别动。”藏豪把自己的军大衣盖在小男孩身上,又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返回停尸房把女尸放回到床上,用白单盖好。藏豪没有告诉小男孩真相,怕吓坏他。他告诉小男孩这是医院,他们全家煤气中毒了,他的爸爸妈妈现在在医院里抢救呢。藏豪虽然变态、孤僻和邪恶,但是他很聪明,并保留着一份朴素的善心。小男孩害怕得哭了起来,说他刚才一直都在做噩梦,一个描述不清的梦,好像是掉进水里,不停地挣扎,刚醒过来,感觉十分恐惧。人在心跳呼吸停止时,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一些及时被救活的人会告诉你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而没有被救活的人往往是带着噩梦离开了。藏豪感到很庆幸,小男孩似乎并没察觉他刚刚所做的事情。接着,他打电话向医院总值班作了汇报。总值班听说送到太平间里的死人又活过来了,感到事情的重大,立即做了部署和安排,不多时来了一群医护人员把小男孩拉回到病房。
小男孩很快就康复了。他的亲属很感谢藏豪,几次要当面表示谢意,可是藏豪避而不见。小男孩也来看他,“叔叔,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我,我虽然活过来了,但也会冻死在太平间里!我知道你在屋里边不想见我。我今天就出院了,非常感激你救了我。”小男孩儿站在门外向他鞠躬表达谢意,然后,流着眼泪离开了医院。
自从奸尸后,藏豪的内心变得晦暗,白天他总是锁着门在房间里呼呼睡觉。大家都以为他性格孤僻不愿见陌生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心里有鬼见不得人。
急诊医生把活人送进太平间的事情震惊了全院,全院死亡病例讨论时,急诊负责抢救的郭医生不可思议地问道:“小男孩儿明明是死亡了,怎么又活过来了呢?”专家们认为小男孩儿是处于严重休克状态,血压没了,呼吸、心跳极其微弱,表现出一种死亡的假象。但是,在那个年代里没有心电图和心脏超声,判定死亡靠的是医生的经验,有时候也难免失误。尽管如此,小男孩儿能活过来也算是一个极少见的奇迹。急诊科因此挨了不少批评,而藏豪又一次得到了医院长官在全院大会上的表扬。病理科的陶主任得意洋洋,手下有这么好的技术员给他脸上添光。然而,令陶主任不理解的是,这件事之后他多次请藏豪喝酒他都不来。这事有点儿怪!其实并不奇怪,藏豪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在太平间里喝酒,之后趁着酒劲去奸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