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蒙古包有百米远时,我们听到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哭泣声,那种凄惨和悲痛的程度几乎不亚于西边山坳里的狼嗥。很快,这种哭泣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号哭,随后被一阵阵狂野的犬叫声淹没。蒙古包里有人在痛哭?我们加快了脚步。
我们来到篱笆小院的门前,用力拍打着木门,蒙獒凶狠地挣紧铁链吼叫着。
蒙古包里低沉的哭泣声悄然停止,我们在篱笆门外等待了有三五分钟,才见龙海缓缓掀开门帘从蒙古包里走出来。他的双眼有些红肿,白色胡须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他的眼神不像往日那么炯亮,身形不再英姿飒爽,他的脸膛、他的胡须、他的白发都显露出苍老,畏缩的身体套在一件蓝色的蒙古棉袍里,倚靠在蒙古包的门旁。他的声音略微颤抖地对我们说:“你们又来干什么?你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龙海,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有事要问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龙海朝我们摆摆手,转身掀开门帘打算进屋。
“龙海!你别走!调查组有公事询问你。”一个尖刻、刺耳、熟悉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传过来。我们回头一看,是李所长带着几名警察跟在我们后面。
听到李所长的声音,龙海的身体像触电似的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他转过身呆呆地望着李所长。
“看什么!马上把门打开!”李所长厉声命令道。
龙海乖乖地走过来把篱笆大门打开,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往屋子里走,我们跟随他走进屋里。
瑞瑞吃惊地问:“李所长,你不是走了吗?”
“我是走了,但是,我担心你们的安全,又回来了。你放心,血液标本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哦,正好我们一起拜会这位老朋友。”
一进蒙古包,我就看到了那头瘸腿母狼的尸体横躺在门后,旁边还有几只死野兔。母狼的双眼依然散发着凶残的目光,仔细看,它那龇着狼牙的大嘴沾满着血迹,狼牙缝间还咬着一块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肉。原来母狼的尸体没有被刑警运走,被龙海老人拿回来了。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生炉子,也没有开水。”龙海板着脸,手里握着一把铁水壶,用劲摇晃两下,里面没有水被摇晃的声响,“寒舍简陋,你们自便吧。”
草原的寒冬,户外虽然冰天雪地,但有阳光直射,身上还能感觉到一丝温暖,而屋子里,没有阳光,没有炉火,阴森森的倒像个冰窖。我们站在屋子中间不停地打着冷战,口里呼出去的白色哈气很快使我们的脸上和睫毛结上冰霜。我和瑞瑞裹紧羽绒衣,双手捂着耳朵,轻轻地跺着双脚。
“龙海,生炉子,冻死人了!”李所长穿着女式棉大衣和高筒牛皮靴,武装得稍微严实些,但是,她的鼻尖冻得发红,鼻孔下面挂着带冰碴的鼻涕。
“嗯哪,”龙海从外面抱进来一捆干草,他抓了几把干草塞进铁炉子里,划了根火柴点燃干草,然后拿着扇子扇着火苗。我帮助他把干草一把一把塞进炉子里。“不用塞草了,现在可以放劈柴了。”龙海从身边抓起几块木板放进铁炉子里,然后继续用扇子对着炉子风口扇着风。炉子热了,屋子里很快温暖起来。龙海把水壶装满冷水放到炉子上,然后坐在炉子旁边低头不语。我们大家围在炉子周围坐下,伸出手脚取暖。
“龙海,你刚才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什么?”瑞瑞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没,没有哇!”
“我们明明在远处就听到了你的号哭声。”
“唉,我的白马死了,我有点伤心。”
“谁把白马套上马车赶到山坡上的呢?”
“我哪里知道啊!我昨天夜里被关在派出所里。”
“你认识钱贵吗?”
“谁是钱贵?我不认识钱贵。”龙海脸上显露出慌张。
“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地痛哭呢?”
龙海抓起一个大块劈柴塞进火炉里,用炉钩子翻动着已经烧成炭黑色的木柴,炉火映红了他那本来就已经涨红的面孔。他在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你们听错了,那是狼王在悲嗥,因为它的老婆死了。”他用手指着门后的瘸腿母狼说,“它是狼王的妻子。有十几岁了,也算得上是老王后了。”他的话题很有诱惑力,我们的目光随他的手指转移到母狼的身上。
龙海明显是想转移话题,因此他不停地嘟哝着:“我在这里住了18年,当年那个我抓住又放了的狼王四年后老死了,现在的狼王也老了,也有十六七岁了。狼虽然生性残忍、野蛮,但对待爱情忠贞不移,严守家庭观念,一夫一妻,它们的子女众多,形成一大家族。”
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在这条峡谷里与这个野狼家族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他熟悉狼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这个家族的狼也熟悉他,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离奇的经历。如果没有红石草原血案这件事,我倒很愿意听他讲讲狼的故事。
瑞瑞没有急于打断他,也没有继续听他谈狼的话题,她在思考怎样巧妙地击溃他的防御心理。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悄悄对我耳语:“安丰,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这张脸很熟悉,总觉得像一个人,是吗?现在你应该知道答案了吧?”李所长也把头伸过来偷看着。
我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钱贵,除了白发、胡须和脸上的皱纹,他的脸庞、眼睛和鼻子还有神态都与眼前的龙海是那么的相像,简直宛如一人。“啊?不会吧!”我有点目瞪口呆,但是我不能相信。钱贵怎么会是龙海的儿子呢?他是朝鲜族人哪!
瑞瑞的眼睛里闪露出一道亮光,脸上掠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她把那张照片轻轻合在自己手里,表情充满自信,小声说:“没错,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这是事实。”
龙海没有注意我们在说什么,还在继续谈着狼的习性:“狼王对自己的子女十分宠爱……”
瑞瑞望着眼前的龙海,再看看照片上的人,突然打断他,问:“龙海,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儿子,你出狱后未曾找到他,是吗?你后来找到你失踪的儿子了吗?”
龙海抬头看着瑞瑞,愣住了,他没有说话,眼角渗出一滴泪水。
瑞瑞问:“你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坚定地否认,“我的眼睛被炉子里的烟……”
瑞瑞追问:“你没哭怎么眼睛又红又肿呢?”
“我昨晚在拘留室里没睡好,也许是刚才在屋子里太冷了的缘故吧。”龙海抬头看了瑞瑞一眼,不慌不忙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哼!”瑞瑞的鼻子里蹦出一声轻蔑,她把照片递给龙海,“不要再狡辩了,龙海,看看这张照片上你熟悉的面孔吧。”
龙海接过照片,戴上花镜,他的脸色由红变白,他的脸孔变形了,他的眼圈红了,止不住的泪水滴到照片上,他把脸埋在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里抽泣着,照片脱落到地上。
瑞瑞直接问道:“他是你的儿子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矢口否认,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用衣袖擦了把脸,拿起两根劈柴塞进炉子里。
“你否认也没有用,我们有办法证明你与他的血缘关系。他就是钱贵,你的儿子。”
龙海看了一眼地上的照片,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龙海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急忙解释说:“我刚才从狼穴坡路过,看到出事的现场,看到我的白马的尸体,看到了血衣……看到你们在山洞口附近活动,看到这头死狼,我猜测一定有人偷了我的马车和马,没想到在这里被狼伤害了。”
“你不要再狡辩了,你那张痛苦的脸和你那悲哀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你的秘密,他是你的儿子。”
龙海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的眼眶转动着泪水,喃喃道:“能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吗?”
“他今天凌晨死于狼穴坡。初步认定他是受到群狼伤害而死亡。”
恰巧此时,外面传来狼王的悲嗥和蒙獒的狂叫,他终于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和悲痛,“噌”地跳起来,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双筒猎枪。瑞瑞动作更加轻盈敏捷,一个箭步挡在他的身前,抢先摘下猎枪,“啪”的一声用力掰开枪筒,把两颗子弹退出来。然后把枪扔到他的怀里。
瑞瑞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要杀了狼王!为死去的人报仇!”龙海“噗通”一声抱着猎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这声音与我们来的路上听到的哭声一样,让人感觉凄凉、悲惨、撕心裂肺。
虽然龙海嘴上没承认,但一切都清楚了,钱贵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死了,人财两空。一切都乱套了。
我彻底糊涂了。钱贵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呢?龙海到底是谁?我静静地坐在瑞瑞身旁,望着她和龙海,期待着谜底。李所长和贾春,还有那两个警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海坐在地上凄惨地号哭着。别问哭者是不是悲痛欲绝,就连我这个听者都感觉有点昏天黑地,地旋天转。这哭声让人感觉到他的末日似乎就要来临,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怜悯和同情。情感和理智是矛盾的,呈反向的,情感丰富的人理智会弱些,而理智过强的人总是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印象。理智的陡升需要战胜情感,情感的爆发常常伴随理智的降低。面对这位前天刚刚在狼穴坡上救过我们的老人,我们不忍心对他太无情。我们没有劝他,没有打断他,而是耐心地等待他镇静下来。
过了许久,他终于慢慢地安静下来,抬头看着我们几位,嘴里喃喃道:“我心里清楚,如果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会马上把我抓走。我提个条件,你们明天再抓我走,给我机会,让我今晚报仇。如果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我知道的事全说出来。”
瑞瑞问:“你怎么报仇?”
“我要杀了狼王。”
“你有什么办法杀了狼王?”
“今晚狼王会找上门来,让我有机会杀了它。”
“狼王怎么会自找上门呢?”
龙海指着母狼的尸体说:“天黑后,我把母狼的尸体放到院子里,狼王很快就会察觉,夜里一定会亲自带领众狼来抢狼后的尸体。它们一旦认定我是杀死狼后的凶手,就会拼命向我复仇。”
瑞瑞问:“狼会来抢尸吗?我怎么从没听说呢?据说,狼为了防止自己的同伴被其他动物吃掉,会率先食掉同伴的尸体,从没听说狼会像人似的收尸。”
龙海解释:“狼吃狼是常见的事,对于同族中普通的死狼,狼群不会叼回去,往往是就地食掉,但狼群一般不吃同族中死去的狼王,除非是在狼极端饥饿时。狼王的智力高,情感丰富,狼后的尸体它一定会想法抢回去。”
这可真是新鲜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懂得多不如看得多。听了龙海与瑞瑞的对话,我感觉新奇但有些费解,便插话问:“狼王抢回尸体后怎么处理呢?不会是为它下葬吧?”
贾春轻蔑地说:“还开追悼会呢!你们听得如此认真!怎么,难道你们真相信他的话吗?老家伙,你编了这么一套瞎话,我猜你是想找机会逃跑吧!”
龙海愤愤地说:“如果你们担心我会逃跑,你们今晚就别走,留在这间屋子里看着我,看我是怎么杀死狼王的!”
瑞瑞干脆地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李所长,你同意吗?”
李所长犹豫一下,回答:“我尊重调查组的意见。我们今晚留在这里也好,可以保护龙海,以防他一个人遭受狼群的伤害。”
“好,就这么定了。龙海,我们给你机会报仇,但是,你绝不许食言,你要把你知道的情况,包括你参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即使你有罪,我们对你一定会从轻处理。”
“嗯哪!我绝不食言!”龙海用衣袖擦擦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往炉子里添了几把柴火。炉子烧得更旺了,铁壶里的水开了,屋子里变得温暖和湿润。他拿出茶杯,擦洗干净放在小桌上,倒上白开水。他的动作敏捷,稳健,一点看不出他是个已经七十几岁的老人。
龙海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思考什么,或许在思考怎么回答接下来我们的询问。瑞瑞没有急于询问,她在观察龙海老人的一言一行。瑞瑞曾经对我说过,谈话是了解案情的最好方法,有时比审问更有效。
“你还没告诉我们狼王把狼后的尸体抢回去会怎么处理呢?”我追问道。
“狼王既不会为它下葬,也不会开追悼会,这些都是人干的事。”龙海幽默地回敬了我和贾春,“狼王执意要把在外面英勇牺牲的、地位显贵的狼尸抢回来,主要是怕它被别的族狼食掉。它们把它叼回来安放在一个山洞的深处,然后向它告别。狼群围绕在同伴尸体周围悲嗥,声音凄惨,哀婉,既是对同伴深深的哀思,又起到鼓舞复仇士气的效果。这也算是一种祭祖。”
“太离奇了,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我曾经在一个山洞的深处见到过老狼王的干尸。”
听到这句话,瑞瑞有点兴奋,说:“是啊!我在刚才那个山洞的底部,也见到一具老狼的干尸,不会就是老狼王吧。”
“嗯哪,就是老狼王。”龙海的脸色阴沉下来,紧张地盯着我们几人的脸。
在那个山坡先后有吕玖湖、我们三人和钱贵在相同地点遭受到狼群的攻击,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把那个山坡称为狼穴坡,原来狼群真的在这个山洞里祭祖,所以要保护这个山洞不受侵犯,接近这个山洞的人都会受到它们的攻击。”
瑞瑞点点头:“安丰,你分析的没错,刚才我们进山洞时由于我们人多,它们不敢过来。”
龙海警觉地看着瑞瑞,问:“那个山洞你们进去搜查过了吗?”
“当然。”
“你们除了狼尸还发现什么了吗?”
“当然。”
龙海的神色惊慌,脸色变得苍白,叹了口气,说:“唉,我早就说过这样不行,他偏偏不听。这下全完了!全都被发现……”
“当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瑞瑞连连说了三个“当然”,让龙海心里没底,表情更加不安。
瑞瑞看出来龙海知道山洞里藏钱的秘密:“你们在石窟里藏了多少钱?”
“什么?石窟里藏的是钱吗?”龙海吃惊地看了瑞瑞一眼,说,“我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我以为真是古书。一共四个木箱,藏在上边的石窟里。”
瑞瑞与李所长交流了目光,李所长满意地点点头,意思是,看来这个龙海还诚实,他交代的数量与搜查结果一致。
瑞瑞问:“看来你参与了藏钱的事?”
“我没有参与藏钱,钱贵告诉我箱子里是古书,我只是帮助钱贵搬运箱子,把箱子藏在石窟里。他没对我说箱子里还装其他什么东西,我根据箱子的重量猜测里面装的是书。但是,我从没看过。”
瑞瑞问:“洞里还藏有别的什么吗?”
“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李所长严厉地说:“至少你包庇他了。”
“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呀,他只是说要找个安全地方藏点东西。我想这里会很安全,正如你们刚才说的,这个山洞是狼祭奠的地方。而且狼群不敢轻易攻击我。我也曾担心这些东西是他偷盗的赃物,但他矢口否认。他是我儿子呀!他交代的事我能不做嘛!我心里很矛盾不知该如何处理好。”龙海承认了钱贵是他儿子,但仍拼命解脱自己。
瑞瑞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有点发黄的报纸放在小桌上,说:“这是当年西北最大的报纸《时代商报》,在你被判刑的当天这家报纸登载了一篇轰动全国的文章《太平间里的恶魔人生》。关于你入狱前干过的事情,这篇文章做了详细的描述。你就从1949年你进监狱后说起吧,你怎么会变成政治犯?后来又是怎么找到你儿子钱贵的?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一五一十交代红石草原谜案的幕后——孙玫红和叶新的去向。”
“啊!他是……”我曾经听说过这个百年难遇的奇人怪人,没想到他竟然就坐在我的眼前。我感到难以置信。李所长从小桌上拾起报纸,认真读了几句,然后敬佩地望着瑞瑞。
龙海抬头惊愕地盯着李所长手里的报纸,又看着瑞瑞,他想否认,但底气不足,胆怯地嘟哝: “你认错人了吧。什么恶魔人生,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看看报纸上的相片,再看看钱贵的照片,你敢说不是你吗?”
龙海看看报纸上的照片,又看看钱贵的照片,连他自己都惊呆了,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他低头沉默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龙海依然沉默着。
“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你已经人财两空,还有必要再替别人瞒下去吗?”瑞瑞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龙海本来就痛苦的表情显得有点绝望。他依旧沉默着。
瑞瑞确实了不起,竟然把1949年的老报纸找到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龙海的呢?什么时候拿到报纸的呢?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让我感到一头雾水。一想到今后与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心里又喜又忧。
李所长开导他说:“你已经包庇了他,构成了犯罪事实。你现在应该主动检举和揭发,立功减罪,明白吗?”
龙海耷拉着脑袋不再狡辩了,他用眼角瞟了瑞瑞一眼,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意,接着,低声说:“我承认报纸上的那个人是我。不过,你们已经保证过先不抓我,让我今晚有机会报仇,是吗?”
“当然,我和李所长已经答应过你。”
龙海低下头呜咽,说:“嗯哪,我也想通了,人死了不可能复活,他们干的那些事我不会闷在心里。我也有罪!我害了我儿子!都是钱惹的祸!我一定如实交代!”
我想起龙海曾经说过,瑞瑞长得像他年轻时相爱的一个女人。难怪他第一次见到瑞瑞时就露出难得的笑容。一个粗犷、野性十足的老男人,在瑞瑞的眼前却表现出如此懦弱和驯服。我猜想瑞瑞此刻一定也是注意到龙海脸部表情上的变化,她的内心一定自豪,然而,她却面无表情。
可怜的龙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