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一回到派出所就对李所长说:“李所长,我要找龙海老人谈谈。”
李所长说:“遵照你的指示,我没让他们几个人离开,我安排他们在后面食堂里吃午饭,估计现在快吃完了。你稍等,我现在就去叫他过来。”
龙海老人吃过午饭后被李所长叫来,坐在所长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瑞瑞严肃地端坐在所长办公桌后面,这架势好像是审问一般。我疑惑地看着瑞瑞,瑞瑞显然没有注意到我诧异的表情,她严肃地看着龙海老人。
瑞瑞突然问龙海老人:“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呢?” 我坐在瑞瑞身边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看着瑞瑞,心里暗说:你从前不是一口一个“龙海大伯”叫得很亲吗?
龙海老人微低着头,眼角瞟过来一道暗光,仿佛有点神色不安,盯着瑞瑞低声说:“我是周龙海,你就叫我龙海吧。”
“龙海先生,你看看这是什么?”瑞瑞从自己背包里抽出两份旧报纸,其中一份是1949年偏黄的繁体字《时代商报》,她犹豫一下又重新放回到背包里,把另一份新一点的报纸扔到桌子上。“你看看这张1984年5月10日的《西部华夏商报》吧。这张报纸上有一篇文章《月光下的盗墓贼》,这里的男主角你应该认识吧。”
龙海老人抬起头看看桌子上的报纸,看看瑞瑞,又看看我,嘴唇抽动了几下,低下头没说话。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抻长脖子盯着桌子上的报纸,副标题写着:索尼特草原上的盗尸、盗坟……我心里明白了,怪不得瑞瑞表情这么严肃,原来她怀疑龙海老人有犯罪前科。骇人听闻的标题!可是这与红石草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称呼你龙海吧。”瑞瑞的口气缓和一些,“龙海,你是否想谈一谈你几个月前盗墓、盗尸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盗墓?谁指使你盗墓的?”
龙海老人面无表情看着瑞瑞说:“我没盗墓,也没盗尸。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盗墓、盗尸?”
“你屋子里的那三把马头琴是从哪来的?”
龙海老人一愣,脸上显露出慌张,但很快又镇静下来,说:“我在小镇的集市上买的。”
瑞瑞尖锐地质问:“难道你家里那件黄色的蒙古长袍也是买来的吗?小镇居民已经随葬的马头琴难道盗墓贼还敢再拿到小镇上卖吗?”
我明白了,原来瑞瑞已经抓住了龙海老人掘墓盗尸的证据。这真是大出我的意料,看来瑞瑞破案方面真的比我强,我钦佩地望着她。
“龙海,你一个人独居草原峡谷,也算是条好汉。好汉做事敢做敢当,你怎么不敢说话了?”瑞瑞使用了一个激将法。
龙海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坦白地说:“我是个盗墓贼。报纸上说的那个人就是我。1984年盗墓的是我,去年在布鲁库斯镇盗墓、盗尸的人也是我。但是,我是受人指使,我没有参与其他犯罪。”
“你指的其他犯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借尸还魂这类骗人的封建把戏吧。”
瑞瑞松了口气,对我说:“安丰,你做笔录。李所长,你来询问吧。”
“好的,”李所长显得老练、轻松和自信,“谁指使你盗墓的?”
“韩宝。”
“你怎么认识韩宝的?”
“我到集市卖狼膏,认识的韩宝。去年2月,那个买狼人先找到韩宝,提出要买活狼,韩宝找到我,让我帮助抓狼。我们谈好价格后,韩宝给了我定金,我开始抓狼,但买狼人一直没露面,一直到韩宝把买狼的钱转交给我,我都没见到买狼人。”
瑞瑞问:“你说过曾经有一男一女到过你家,他们是谁?”
“韩宝和他的姘头,他俩给我送买狼钱。”
瑞瑞插话:“你既然知道韩宝不是买狼人,为什么还编造说他是买狼人,隐瞒他的名字和真实身份呢?”
“韩宝确实是买狼人哪!买狼人是通过韩宝找的我。我知道盗墓盗尸是违法的,所以没敢暴露韩宝的名字和身份,更不敢说出韩宝的女人。”
我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死者的相貌与龙海描述的买狼人这么相像,原来是同一个人。
瑞瑞说:“你如果当时就告诉我们那个‘买狼人’就是韩宝,我们会立即保护他,他就不会被真正的买狼人害死了。韩宝带到你家里的女人是谁?你应该认识吧?”
“她是韩宝的姘头。”
“你确定她是韩宝的姘头吗?”瑞瑞似乎对龙海的说法表示怀疑,反问道。
“当然确定。我告诉过你们他俩半夜在被窝里捣弄着那种事,几次把我吵醒,我当时不好意思让他们察觉我醒了,只好大气不喘地装睡。”
“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走廊里。呶,那个身穿蓝色蒙古袍的卖鸡的中年妇女,她与韩宝是邻居。那个邻居铁匠就是她的老公,她比那个老头小十几岁。”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站在李所长旁边的一名年轻的女警察低声对李所长和瑞瑞说:“那个女人叫罗素珍,汉族,在市场里卖鸡,平时与韩宝接触多,因为他俩都是卖鸡的。”
瑞瑞问龙海:“那个铁匠知道韩宝勾搭他老婆的事吗?”
“韩宝说她老公一直蒙在鼓里。”
瑞瑞对李所长说:“李所长,安排一名警察保护好这对夫妻,他们是很重要的证人。”
“好的。”李所长出去了,过一会儿又回来了,她低声对瑞瑞说,“你放心,都安排好了。”
瑞瑞点点头,接着问:“你们为什么要盗尸呢?”
“韩宝说买狼人要求他盗窃几具新鲜尸体喂狼,并且点名要一具年龄25岁左右的女尸,长相要漂亮;男尸最好年龄不大,中年人,没有大病的。每具尸体付1000元钱。韩宝动心了,他觉得这可比他卖鸡赚钱多。韩宝三十几岁,胆小体弱,不敢盗墓,所以就求我帮忙,他说可以分一半钱给我。我俩分工,他负责发现哪家死人了要出殡,马上通知我。我负责夜里掘坟取尸。他与我一起把尸体运到望天洞里。”
我问:“喂狼怎么还要年轻、漂亮的女尸呢?”
“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宝说买尸者要借尸还魂,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借尸还魂这种事,所以也没有去多想。”
“都是变态!”瑞瑞气愤地说,“你俩一共盗窃几个坟墓,几具尸体?”
“四个坟墓,四具尸体,两男两女。”
“你们盗窃的尸体达到买狼人要求的标准了吗?”
“嗯哪,恰巧那两个月镇上有几个年轻人因车祸死亡。有一个蒙古女孩,26岁,相貌超级靓丽,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坟前摆放着一张大照片……”
“等等!”旁边的女警察打断他,“我这里有近半年被盗坟墓的卷宗,好像还有死者的照片……稍等,我找一下。”她从一个柜子里抽出一叠档案袋,一个一个地翻阅着卷宗,“这是一个被盗的男坟……也不是这个,这个女人年龄大些。有了,应该是这个坟吧,这是一个被盗的年轻女人的坟。哦,档案袋里还有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龙海,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龙海瞄了一眼照片,点点头。我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蓝色的蒙古裙袍,形体优美,相貌与龙海描述的差不多,确实靓丽。我又看了一眼瑞瑞,她正低头研究那张1984年5月10日的《西北华夏商报》,看来她对坟里年轻女性的相貌不感兴趣。
女警察看着卷宗,说:“这个女尸叫包尔欣,被盗后在镇子里轰动不小,大家猜测她可能被卖给哪个举办冥婚的家里当新娘了。”
我问:“什么是冥婚?”
那名女警察说:“当地人有个习俗,成年的单身男子死亡后,家里希望给他找个新娘办个婚礼,一起下葬。”
“哦,冥婚原来是死人办婚礼。”
“是的。”
我问:“李所长,能给我一张包尔欣照片的复印件吗?”
“可以,怎么您也对冥婚感兴趣吗?”她对身边的女警说,“你去复印一张交给他。”
“档案袋里有一张复印件,你先拿去吧。”
“嗯,死人还办婚事,娶媳妇,有点意思!”我接过复印件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背包里。
龙海说:“我也猜测,买尸体的人是要把年轻的女尸卖给哪个人家做冥婚的新娘,否则……”
“好了,不要说了。安丰,你是法医,怎么连冥婚都不懂!”瑞瑞不耐烦地打断他,“龙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韩宝与你一起合伙盗尸?”
“两具尸体上的新装被他扒下来拿走了,据说女尸身上的蓝色蒙古袍他送给了他的姘头,红色男袍他留下自己穿。后来我见他穿过一次。还有一把陪葬的马头琴他带回家。另外两具尸体上的衣袍和三把陪葬的马头琴被我拿走了。前几天,你穿的那件黄色的蒙古女袍……”
瑞瑞突然感到不舒服,面色苍白,有些恶心,她从桌子上拿起那张旧报纸,手捂着嘴巴跑到门外。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位77岁的龙海大伯,曾经给我的感觉是那么慈祥、纯朴,竟然会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穿着死人的衣服难道不害怕,不恶心吗?”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蒙古长袍,我们在他的蒙古包里喝茶、吃饭的情景,一阵阵地反胃,也跟着瑞瑞跑到大门外去了。
“真没出息,哈哈,你自己还是法医呢!”瑞瑞倚在门框看到我干呕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我辩解说:“老婆,法医也是人哪,法医把苍蝇吃进肚子里也要吐啊!”
瑞瑞把那张1984年的老报纸递到我手里,说:“哼,你还没读这篇文章内容呢!恶心的事还在后头呢!”
“瑞瑞,你是什么时候掌握龙海底细的?”
“昨晚调查组才把他的历史材料交给我。你不是一直认为龙海这个人很神秘吗?他的过去确实很神秘,甚至有些传奇。不过,现在的他不算坏,据我们调查他没有参与红石草原的犯罪,他只是贪图钱财干些违法的盗墓、偷尸的事。”
“是啊,他昨天还救了我们哪!”我想起昨天在基努塔纳峡谷里龙海及时带着蒙獒赶到狼穴坡吓退狼群的情景,“他这个人挺复杂呀!瑞瑞,你为什么怀疑他是盗墓者呢?”
“他家里摆放着三把马头琴。蒙古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他们最喜爱的东西是马头琴。根据刑警侦查记录,盗墓者不仅盗尸,还偷走了坟墓里唯一值钱的随葬品—马头琴。奇怪的是还有一些随葬的证件也被盗墓贼拿走了。”
“也可能龙海喜欢收藏马头琴,他自己在市场上买的赃物呢?”
“对于一个不会弹琴的人收藏三把相同的马头琴,不值得怀疑吗?”
“嗯,值得怀疑!”瑞瑞分析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案子又有了新的线索,瑞瑞心里绷紧的弦总算放松了,她又恢复了一个天真、调皮的女孩子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