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做完了，实验结果令人匪夷。我坐在办公桌旁根据实验结果，推测和分析那天红石草原可能发生的情景。
吕玖湖被抛弃在荒野之后，他爬上公路边的红石山峰，遥望远去的汽车背影，相信过一会儿柯立帆会把车开回来接他。他点燃了一堆篝火，估计是为自己壮胆。据说狼最害怕火光，有火光的地方狼不敢过来。或许这时候他已经发现远处山坡有狼出没，他想躲藏起来，绕过石峰向峡谷跑去。在峡谷边，他看到了峡谷远处的那缕青烟，他相信那里有人烟，连忙进入峡谷向冒青烟的地方跑去。野狼尾随着他追到峡谷里，他在两条峡谷的汇合处被野狼包围，不得不向山坡上逃避。他已经看到远处的蒙古包了，可是无法冲出野狼的包围，他想爬上一块巨大的红石上，可是他笨拙的身体爬不上去，被冲上来的野狼扑倒在地。
……
叶行长和孙玫红没有死，用事先备好的各自血液，假借别人的白骨制造了狼吃人的现场。可是，春野和夫为什么会帮助他们做假证呢？或许这个日本人也参与到这个案件里了。看来一车人里只有我和刘才宝被蒙在鼓里。
我煮了一壶开水，泡了一盒方便面。坐在办公桌旁，我有点儿六神无主，心情恍惚，没有一点食欲。
我的眼前浮现出柯立帆、吕玖湖、刘才宝的身影。我们曾经是亲密的战友，1970年在测绘大队当兵时，曾经共同奋战在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中，在零下40度的冰天雪地里，同生死共患难，测绘军用作战地图，结下了牢不可破的战友之情。我无法相信柯立帆会谋害吕玖湖。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我的耳边响起匿名电话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吕玖湖是被柯立帆蓄意谋害的。”
难道真的让他说准了吗？我开始相信那个匿名电话里说的话：柯立帆谋害吕玖湖的动机很清楚，他要独吞公司从银行里骗贷出来的一笔巨款。看来在红石草原狼伤人的背后，真的隐藏着一场人伤人和瞒天过海的惊天大案哪！
此时，我早把瑞瑞告诫我的话忘到脑后了，我决定给刘才宝打个电话，他是我最信赖的人，我认为他与我一样，在这场戏里担任着无知的角色。
我的电话打到刘才宝的部队，他的战友告诉我他已经转业了，两天前离开部队回沈阳了。他要转业的事我早就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三天前，我还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呢，他并没有提马上转业的事。
我又打电话到他沈阳的丈母娘家里，找到了他。我严肃地告诉他我刚才化验的结果，他听了感到很震惊。他在电话里与我谈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劝我不要急于下结论，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况且柯立帆又是我们的战友，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
他说：“万一你的研究不准确呢？万一有特殊例外呢？”他告诫我暂时不要把血液化验的结果告诉任何人，包括瑞瑞，他知道瑞瑞是个特警。他说他这两天在沈阳与柯立帆见过两次面，他们谈了很多，他了解到一些红石草原前后发生的事情，他相信柯立帆没有任何问题。
听了他叙述的情况，我更加迷惑不解，原来感到简单的案情又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我答应刘才宝的请求，暂时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化验结果。
刚结束与刘才宝的通话，瑞瑞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瑞瑞第一句话就问我：“你刚才和谁通话讲这么久呢？”
我回答：“我的战友，刘才宝，他刚转业回沈阳。”
“哦，我记得他。暑假期间你带我见过他一次，我对他印象还不错，大个子，威武英俊，有军人的气概。他怎么转业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谁也不可能在部队待一辈子，军队又不是个养老的地方。”
“这我知道。他转业后打算干什么？”
“听他说准备到外贸局当局办公室主任。”
“嗯，不错，好差事。”瑞瑞接着问我，“你下午的血液检测结果怎么样？”
我事先有所准备，知道该怎么搪塞她：“暂时还没有结果，恐怕还要再等几天，我还需要准备一些特殊的试剂。”
“哦，这么复杂呀！你不是说很容易吗？”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我肯定要认真准备好再做。”
“好吧，等你准备好了再做吧。我现在在市党校宿舍三号楼201房，等你来了我们当面再谈吧。你还没吃晚饭吧，等你过来我领你到食堂吃晚饭。”
我心里甜滋滋的，总算有人惦念、有人心疼了。
撂下电话我简单收拾一下房间，顾不上吃已经煮好的方便面，锁好实验室大门，直奔市委党校。
党校离我们学校不算远，我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瑞瑞站在党校大门口等我，她先领我到食堂吃了饭，然后来到她的宿舍。这是一间高档的宿舍，像宾馆的房间一样，有卫生间和淋浴间，有沙发、电视机和冰箱。
“哇哦，这么高级的房间呀！”我一下子扑到席梦思大床上，任凭身体被高高地弹起来。我傻呵呵问道：“老婆，你们出差时经常住这么高级的房间吗？”
瑞瑞俯卧在床上，双手擎着下颌，微笑地看着我没说话。她一定是感觉我傻得很可爱，看到我开心的样子，她心里也美滋滋的。
我躺在床上看电视，瑞瑞在卫生间里洗浴。瑞瑞修长的身影映在卫生间的磨砂玻璃上，显得朦朦胧胧，曲线凸显优美。“哗哗”的流水声不停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眼睛无法停留在电视机的屏幕上。我下了床，悄悄地溜进了浴室。
瑞瑞没有拒绝我的闯入，我们一同坐在大浴缸里泡澡，在水中嬉戏，一同站在喷淋下沐浴。我们相互搓澡，两个涂满了泡沫浴液的光滑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夜，我们在床上的亲热没有像昨天在实验室里那么肆无忌惮，那么疯狂，因为这里是党校，是一个正人君子的公共场所。这一夜，虽然我们睡的是大床，可是却没有前一天小床睡得那么香甜。
夜深了，我躺在舒适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两只眼睛凝视着红灯一闪一闪的消防报警器，久久不能入睡。瑞瑞枕着我的胳膊，均匀地呼吸着，偶尔胳膊或腿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好像已经进入梦乡。
“丁零零，丁零零……”轻盈的电话铃声把她吵醒，她起床披上睡衣坐在沙发上接电话。
她拿起电话：“喂！哪位？哦，邢恺副处长，有事吗？”
接着，她主动问了一句：“东西拿到了吗？”
她毕恭毕敬地说：“是！是！明白！邢恺副处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办好。”
她的表情严肃，好像她的领导在给她布置什么重要工作。她的工作总是神神秘秘的，我已经习惯了，从来不多问。我现在无暇顾及她的事情，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
她撂下电话，“咚咚咚”跑上床，掀开被子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带进来一股凉气。“屋子里真冷啊！”她蜷曲着身体抱着我，表情有些诡秘。她看见我还睁着眼睛，便问：“安丰，你还没睡呀！冷吗？”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嘴上简单回答：“没睡着呢。不冷，习惯了。”
“还是我们东北好哇，冬天屋子里有暖气，穿着单衣单裤在房间里也不觉得凉。”
我说：“嗯，上海最难过的时间就是冬天，屋子里比外面还要冷。”我又想到了红石草原，不自觉地说：“唉，冬天的草原我还从来没去过呢，现在的内蒙古草原一定已是冰天雪地了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内蒙古草原，也许我潜意识里在思考我是否应该再去一次红石草原呢。
“你怎么突然想起内蒙古草原了呢？你不是想再去一趟红石草原吧？如果你真想去，我陪你去。我知道你心里有谜团，想弄清楚事实真相。”聪明、机灵的瑞瑞马上就揣摩出我的心事。
“嗯，我确实想弄清楚事实真相。不过，红石草原是个荒凉、恐怖、遍布野狼的地方，我不能让你陪我冒险。如果真需要去，我会让刘才宝与我一起去。”
“你这么信任刘才宝啊！”
“我们是战友，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我当然信任他。”
“可是，你们两个人去红石草原太不安全了，我不放心。”瑞瑞紧紧挽住我的胳膊，好像怕我走掉，“这个案子确实有点儿蹊跷，我怕你再去红石草原会有什么危险。”
是啊，蹊跷的案件！危险的大草原！谜一般的白骨！此时，我想起下午的血液化验结果，感觉不可思议，嘴里不自觉地嘟哝出来：“唉，叶行长和孙玫红血里的T肽怎么没变化呢？难道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瑞瑞一下坐起来，两只眼睛发出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哇，安丰，你不是说实验没出结果吗？原来你没说实话。到底实验结果怎么样啦？”
妈的，我怎么这么笨呢！又说漏嘴了。我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嘴上搪塞说：“血化验初步结果出来了，还需要核实。”
瑞瑞诡秘地看着我，说：“那你说说初步结果如何。”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毕竟柯立帆是我的战友。”
“嗯，放心吧，我会保密的。我希望帮助你搞清楚事实真相，不想坏你的事。”
我把下午的实验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了瑞瑞。
“哼，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出来的。”瑞瑞没有继续责怪我刚才欺骗她。她继续问：“你告诉刘才宝化验结果了吗？”
“嗯，我告诉他了。他现在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他什么意见？”
“他不相信柯立帆会谋杀吕玖湖。他劝我暂时保密，别把化验结果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对吧？可是你还是告诉我了呀！”
“是啊，我瞒不住你啊，你是火眼金睛，我的女保镖！”
“哼，是应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以后什么事都别想再骗我。”
我告诉她我之所以想再去一次红石草原，是因为想寻找遗骨，做骨骼DNA鉴定。我记得当时法医在核对登记骨头时，叶行长和孙玫红缺少几个指骨、趾骨，法医认为有可能被狼吞吃了，没再继续查找。这些小骨有可能遗留在原地。
瑞瑞同意我的意见，说：“对呀，有了骨头，事情就真相大白了。看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红石草原。”
我说：“瑞瑞，你留在上海党校好好学习吧，红石草原很荒凉，有恶狼，很危险，你别参与进来了。”
瑞瑞有点儿不高兴：“哼！你小瞧我吗？什么恶狼、色狼的，我根本不怕。说不定你还需要我的保护呢。学习的事没关系，我可以请假，本来领导就是照顾我，让我有机会陪你才派我到上海学习的。”
我有点儿夸张地恐吓她：“你难以想象红石草原有多么恐怖，连石头都像张着血盆大嘴，恶狼藏匿的洞穴连环成片。这些恶狼可与你平时打交道的刺客、色狼不一样，它们生性残忍，狡诈，躲在地洞里跟你玩地道战。”
她满不在乎地回答：“放心吧，对付恶狼，我比你有经验。在警院学习时，我们上过与猛兽格斗的训练课，专门用恶狗模拟狼训练过。再说，我们有各种各样野外作业工具和防身武器。我还可以找一个帮手。”
我看到她这么坚决，只好答应和她一起去红石草原。
“嘀嘀嘀！嘀嘀嘀！”我的汉字传呼机响了。我把手伸到床头桌上，拿起来一个黑色四方形的传呼机。传呼机的屏幕上显示：安丰，你什么时候回沈阳，我和立帆请你和你的女朋友吃饭。刘才宝。
瑞瑞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说：“还不到十一点，你回个传呼吧。”
“现在不回，明天再说吧。”天太冷了，我懒得钻出被窝打电话。
瑞瑞问：“你困吗？”
我回答：“不困。”
瑞瑞说：“反正我们现在也睡不着，不如继续聊聊天吧。”
我说：“好哇，我们不是一直在聊天呢吗？”
“你下午与刘才宝通电话谈了那么久，你们都聊什么呢？是不是与柯立帆和红石草原有关的话题？”
我猜测瑞瑞是看到刚才刘才宝发给我的信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我告诉她主要是关于柯立帆和孙玫红的事。
黑暗的房间里，她的眸子突然亮得放光，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快讲给我听听！”
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我心里想：女人哪，都有好奇心理，说正经事不算聊天，“八卦”才算是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