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上海与北方相比,依然阳光明媚,天气温暖如春。早晨七点,晨曦早已透过实验室明亮的大玻璃窗洒落在我们的小床上,晒得被窝里暖呼呼的。此时,我们还在被子里蒙头睡着懒觉。
“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我睡眼惺忪地钻出被窝,仔细听着门外走廊的动静。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门是反锁的,纹丝未动。接着门外响起钥匙盘的“哗啦”声和远离的脚步声。很快,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瑞瑞闭着眼睛,睫毛轻轻眨动,呼吸匀称,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胸前,她还沉浸在睡梦中。今天是周六,休息日,不应该有人上班呀。我看了一眼睡姿优美的瑞瑞,重新钻进被窝里,蒙上头继续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咚咚咚,咚咚咚!”似乎有人在砸门。瑞瑞醒了:“不好!安丰,有人来了,快穿衣裳。”我依旧半闭着眼睛沉迷于回笼觉中,不肯爬起来。
“快起床,来人了!”瑞瑞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抓着衣裳往头上套。“我的裤衩呢?”我感觉晕头转向,裤子也找不着了。
瑞瑞不愧是特警,她的衣裤整齐地放在枕头边上,几下子就把衣裤穿好。但她还没来得及系好衣扣,这时,实验室的门“嘭”的一声被强行撞开了。门口出现三个人,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盘“哗啦哗啦”直响的钥匙,那上面有整座大楼所有实验室的门钥匙,另一个我认出来是学校的保卫科长,还有一个也是干部模样,我不认识。
我尴尬地抓起床单围在腰上,瑞瑞神色慌张地站在我身后,跟我一样衣冠不整,赤脚站在地上。床上和地面乱成一片,旁人一看就知道我俩昨晚没干什么好事。
保卫科长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实验室里睡觉?而且还是一男一女?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不知所措,瞠目结舌:“我……我是……研究生。”
保卫科长问瑞瑞:“你呢?哪个年级的?”
瑞瑞很快镇静下来,用手指梳了一下头发,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砸门入室?”
我记得曾经有心理学家说过,当人面对一个突发应激事件或危机时,能保持镇静的女人比同样能保持镇静的男人更加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坚强沉稳,而不能保持镇静的女人比不能保持镇静的男人更加惶恐、愚笨、懦弱。女人的心理应激能力是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前者就是大家所说的女中豪杰,后者就是弱女子。在我的眼里,瑞瑞一瞬间变成一个顶天立地、高大伟岸的强人,一个地道的女中豪杰。
保卫科长回答:“我是保卫科长,这位是总值班。保安向我们汇报他看到昨晚你们在大厅里停留没离开实验大楼,后来私自在实验室里过夜。今早他敲门,你们又没开门,所以请我们过来查证。学校有规定任何人不得在实验室里过夜。”
瑞瑞说:“不是我们不离开大楼,是昨晚大楼的门反锁了,我们出不去。既然保安发现我们被锁在大楼里,为什么不过来开门让我们离开呢?”
“呀?你还有理了!私自在实验室过夜就是不对,况且你们还是一男一女睡一张床。这对吗?”保卫科长手指着那张小床说道。
我和瑞瑞感觉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总值班手里拿着本子和笔,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镇静下来,回答:“我叫安丰,91级博士研究生。”
他记下我的名字,又问瑞瑞:“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年级的?”
瑞瑞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是他的未婚妻,是从外地来看他的。”
保卫科长有点儿失望:“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瑞瑞肯定地回答:“我当然不是。”
我能看出来保卫科科长兴致勃勃的表情一下子减少一大半,倒是那个保安淫秽的眼神有增无减,先是扫荡着床铺,然后死盯着瑞瑞的胸部。瑞瑞下意识地系上了白衬衣上面的两个衣扣。
保卫科长问我:“安丰,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我回答:“是。”
保卫科长有点不相信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
“她……”我刚要开口告诉他,瑞瑞打断我的话,说:“安丰,不用对他说,他没权利要求你回答。”
“哼!”保卫科长有些生气,但没话可说,他确实没权利审问我。他四处张望,看到了实验台上的电热水壶和两盒方便面,气汹汹地说:“你们还在实验室里烧水做饭!不知道学校有规定实验室里禁止使用电热水器吗?”
他总算抓住了我们的一点把柄,我们沉默着。
那位总值班宽容地说:“好吧,我们先离开这里,你们把衣服穿好,把实验室收拾好。安丰同学,私自在实验室里住宿是违纪的,你上午到校办去一趟,接受调查,听候处理。”
这三个人转身走了,实验室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我还傻呆呆地裹着床单站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瑞瑞提醒我:“安丰,快穿裤子吧。别站在那晾着啦!”
我四处寻找我的衣裤,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我的裤衩和外裤,匆忙穿上。我嘴里嘟哝着:唉,忧郁的礼拜六!真他妈的扫兴!
瑞瑞生气地骂了一句:“妈的!那个保安太变态了,我看他是故意的。”我第一次听到女人骂人,感到新鲜、刺激、解恨。接着我也跟着骂了两句。
我坏坏地笑着说:“老婆,这小子一定是听到了你的尖叫声受到了刺激,说不定他一直躲在门外偷听呢。”
“哼,那还不是怪你!”瑞瑞用拳头捶了我前胸一下,接着,她认真地说:“安丰,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这件事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瑞瑞的关心和担忧,让我感觉自己应该表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样子,我自信地说:“没事,我不怕!我们是正常恋爱又不是乱来,大不了说我违纪私自在实验室里过夜,给我一个处分。”
“不好,我可不愿让你因为这件事被处分。”
“老婆,与你销魂一夜,第二天死了都值得!”
“哼!你就会花我。万一挨了处分你别后悔就行!”瑞瑞拿着手提包到走廊的卫生间洗漱去了。我留在实验室里收起折叠床,整理好房间,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十多分钟后我洗漱回来,瑞瑞在实验室门口等我,笑呵呵对我说:“走吧,我陪你到校部办公室去。”
我说:“干吗要你陪我去呢?你不用去,我自己去。你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批评一通,给个处分,反正我脸皮厚。”
瑞瑞笑了:“哈哈,你也承认你脸皮厚啊!我也觉得你有时候脸皮挺厚的。可是刚才你脸皮一点儿不厚啊!看你当时脸红得像个酱茄子,哆哆嗦嗦地站在那连话都不敢说。”
我狡辩道:“多亏刚才没来得及穿上裤子的是我,否则那个场面岂不更难堪了吗!”
她说:“我可不像你那么笨!你还当过兵呢!如果碰到夜里紧急集合你怎么办?”
“嘿嘿,紧急集合的场面与刚才那个场面可不一样啊。”
“那也用不着害怕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说:“老婆,我不是害怕,我是因为没来得及穿上裤子,心虚得要命,一时说不出话来!”
“谁让你不先穿裤子了!你先急着穿上衣干吗?”
“嘿嘿,我一着急找不到裤子了。下次就有经验了,睡觉前裤子要放到枕头旁边。”
“哼,你还想有下次呀!你还想跟谁下次呀?”
“老婆,当然是跟你啊!”
“你以为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我可不想再发生这种令人难堪的事情了。”
我心里明白,刚才的突发事件瑞瑞也感觉很尴尬,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现在不停地讥笑我,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开朗的情绪感染了我,使我心情放松了不少。
“嘿嘿,是啊,刚才的情景真他妈的难堪,要是有个地缝我都能钻进去。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提上裤子就不认账,我如果当时提上裤子我也不害怕他们。”
“哼,含沙射影!你说谁提上裤子不认账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可不帮你忙了,让你好好难受难受。”
我没有理解她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争辩地说:“老婆,这可是我俩的事啊!怎么成你帮我忙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用你陪我去,我自己到校部去。”
“正因为是我俩的事,我才要亲自与你一起去校办‘受审’。如果以后你和别的女人被抓住现行,我不仅不管你,还得让你好好出出丑。”
我心里暗想:小保镖,好大的口气,还用了“亲自”两个字。我看出来了,瑞瑞不是个醋坛子,是个大醋缸!看来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瑞瑞看到我不开心了,挽着我的胳膊,说:“算了,我们别斗嘴了,管他们怎么议论我们呢!只要我们自己高兴、快乐就好!”
看到她这么喜欢我,爱我,在意我,我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