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安东医生的博士研究生刘笑琼,科里的同事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爽朗、大方,还聪明能干,吃苦耐劳。26岁的她,来自于陕北农村,虽然是地道的西北人,可是长得与江南姑娘一样的娇嫩、秀气,一对甜蜜蜜的月牙眼挂在洁白瘦小的脸蛋上。她酷爱体育运动,无论多忙,每天坚持长跑锻炼。她参加过千岛湖女子马拉松国际赛事,还获得了一张国际证书呢。
一天早晨上班,安东医生刚到医院,正巧遇见身穿运动服跑进医院大门的刘笑琼。
“安东老师,早晨好!”她有礼貌地问候。
“早晨好,笑琼!你跑步上班啊!”
“嗯,我每天早晨都跑步到医院。”
安东医生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每天坚持长跑,每月坚持跑一次马拉松呢?”
其实,不仅安东医生好奇,许多同事都感觉有点儿奇怪,她对待长跑的态度比专业运动员还认真,几乎是风雨不误,雷打不动。
刘笑琼笑笑,回答:“长跑是人体一种简单、机械的运动。跑步时,虽然四肢在剧烈运动,实际上,大脑和全身的神经是处于放松和休息的状态。长跑可以让我神清气爽,消除工作中的紧张和疲劳。有时,清晨跑了十几公里之后,我一天都会感到放松和愉快。”
“十几公里呀,为什么要跑那么长呢?”
她解释说:“跑步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能净化心灵。跑步时,人的精神放松,心静如水,耳边聆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和轻盈的脚步声。每次跑到十公里左右时,人会突然从极度的呼吸困难和疲劳中解脱,产生一种轻松、畅快、欣慰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十公里呀!累都要累死了,哪还会有什么轻松、舒适的感觉呢!”
“嗯,我开始跑时也不相信,后来发现,果然如此。恐怕只有经过一段时间长跑锻炼的人,才能体验和享受到这种奇妙的感觉吧。”
“啊!看来长跑也会上瘾哪!——你的论文写得怎样啦?”安东医生似乎担心长跑会影响她的工作和学习。
刘笑琼笑笑,说:“老师,您放心吧,长跑不会影响我的学业。”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材料递给安东医生,“这是我的博士论文草稿,本想上午送到您的办公室,正巧现在碰到您。老师,请您审改吧。”
“哦,这么快就写好了!”安东医生高兴地收下刘笑琼的材料。
那天上午查过病房之后,安东医生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地阅读和批改刘笑琼的论文。刘笑琼的文笔很棒,文字上几乎不需要修改。
近几年,安东医生非常关注暴发型心肌炎的早期诊断问题。刘笑琼做的研究生课题的题目就是暴发型心肌炎的早期诊断。这个课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急性心肌炎是个常见病,诊断治疗并不难,但暴发型心肌炎有点儿特殊。传统观念认为,急性感染性心肌炎是指在感冒发烧或腹泻一周后发生心肌损伤,出现胸闷、心慌、气急等心肌炎的表现。病毒、细菌、立克次氏体、寄生虫等病菌感染都有可能引起心肌炎。
一般来说,普通的心肌炎像感冒一样具有自限性,短期内会自行好转、痊愈。可是一部分暴发型心肌炎由于发病隐匿、起病急剧、进展迅猛,如果不能早期诊断和治疗,预后很差,其死亡率堪比冠心病。
两年多来,刘笑琼不辞辛苦地下社区、跑农村,蹲守在基层医疗服务站点,一例一例收集典型的重症心肌炎病例,最终圆满地完成了这个课题研究。
翻阅刘笑琼收集和整理的暴发型心肌炎的病例,安东医生终于明白为什么经常会有年轻人因为感冒发烧而猝死。
感冒发烧一两天怎么会死人呢?根据教科书和专业书的记载,心肌炎应该在感染一周后才会出现呀!难道是急性心肌梗死?难道是输液反应?难道是药物过敏?难道又是环丙沙星这个罪魁祸首?
珍贵的尸体解剖资料证实,一些感冒发烧在输液中猝死的年轻人,罪魁祸首是暴发型心肌炎。刘笑琼课题的统计结果表明,大约70%的普通心肌炎先发生感冒或肠炎,一周后才出现心肌炎,即有一周以上的前驱感染史,而暴发型心肌炎只有30%的患者有一周以上的前驱感染史,大约70%的暴发型心肌炎没有典型的前驱感染史,往往在感染1~3天后就出现重症心肌炎的表现,如低血压、心衰、严重心律失常、呼吸衰竭等症状。
难怪暴发型心肌炎容易误诊或漏诊,原来是医学认识有误区。如果不了解暴发型心肌炎的这一特点,门诊接诊医生不大会想到,一个仅仅感冒发烧一两天的患者,就诊时就已经患有严重的心肌炎了。这个研究告诉人们,对于伴有胸闷、气急、乏力症状的感冒发热患者,做心电图检查和化验心肌酶谱,有利于早期识别暴发型心肌炎。
刘笑琼的博士学位答辩顺利地通过了,这项研究取得了突破性医学成果,让国内权威的心血管评审专家感到意外和震惊。答辩组组长建安教授是位英俊帅气的中年专家,科学态度严谨,一丝不苟,发表评审意见历来贬多褒少。看了刘笑琼的论文后,他感慨地总结说:“这是一项非常普通的临床研究,但却发现了一个本应该早就被认识的现象。‘一周以上的前驱感染史作为心肌炎的一项诊断条件’这条经典和传统的历史概念被彻底颠覆了。从大学课堂一直到今天,我们从医学课本和专业书本学到的急性心肌炎的诊断标准,甚至包括心内科执业医师考试的答案都包括‘一周以上的前驱感染史’这个诊断条件。时至今日,我们才发现,暴发型心肌炎常常因为缺乏典型的前驱感染史,容易被延误诊治或漏诊。这一研究结果,虽然简单,但对于暴发型心肌炎的早期诊断具有重大的启示和临床意义。”
听了建安教授的夸奖,安东医生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答辩结束了,刘笑琼看到安东医生心情舒畅,坐在他身边悄悄问:“安东老师,答辩结束了,我能请半个月假吗?”
“干吗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呢?”安东医生记得她上个月说她答辩结束要请一个星期的假。
“我要去西藏旅游。”
“你要去西藏旅游?”他吃惊地问道。
“是啊,走青藏路线,那是一条驴友们崇尚的惊险刺激、风景优美的徒步旅游线路。”
“你有伴吗?”他担心地问道。
“有,一群驴友。”她的回答自然、轻松。
“驴友?背包游吗?”安东医生忽然回忆起上个月牛老板与刘笑琼不期相遇时那种奇怪尴尬的场面,想起牛老板讲过的高原驴友艳遇,荒漠的山脊、双人帐篷、一个叫琼的西北女生。难道刘笑琼就是牛老板故事里的女主角吗?他看着眼前这张纯真、清秀、熟悉的面孔,怎么也不相信牛老板讲的那个partner(伙伴)会是她。但是,世道确实变了,人各有志,有些事情奇而不怪,作为导师,他不便过多追问。
“嗯,背包自助游。”
“何时出发?”
“下周。”
安东医生想到了他前些天买的那个登山包,一直空在那里,看来是没有机会使用了。“好吧,真羡慕你们哪,我要是年轻一些也会去的。一路要注意安全哟。”
安东医生不得不批准她的请假。答辩结束了,研究生实际上就算毕业了,以后的事也不归老师管了。到了这个时期,研究生无心实习,都在忙于四处找工作。
“谢谢老师!”刘笑琼收拾好资料,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难道她就是牛老板故事里的那个琼吗?”安东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男女之间的事,谁能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