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穿着破落,每天晚上提着老式油灯,穿梭在各个小巷中,孤身一人,看起来寂寞至极。
他有时也会陪着那些流浪街头的老头们聊聊天,听他们诉说年轻时的酸甜苦辣、年老时的儿女不孝。老泪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他会提着灯,指引那些老人走向该去的地方。隔天,他们都会安详地睡在街头,不再醒来。
夜深了,大爷提着灯走在一条小巷中,不知疲惫。稀疏的灯火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而小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哭声和叫骂声。大爷叹了口气,蹒跚地向深处走去。
“老不死的,快滚,咱家不养吃闲饭的。” 女人的大嗓门隔老远就能听到。“走走走,养只狗还能看家,养着你,百年后还要花钱给你送终。” 男人也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一位老人。“天啊,我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逆子,是不是我上辈子坏事做尽,这一世要我无家可归?” 老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地上,无奈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怀中的孩子哭着叫 “爷爷”,用小手抹干老人脸上的泪水。
“带着这个小兔崽子滚!” 男人恶狠狠地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走,我打死你们。” 他作势伸手就要打。“你可以不养我,但这是你大哥的孩子。你和春花又没个儿子,同是一路血脉,你就收养了吧。” 老人揪着男人的裤脚哀求道。
女人脸色阴沉:“我春花难道不会生养?要我养你家早死鬼大儿子的骨肉,呸,我还嫌晦气呢。” 她嗑着瓜子,把壳儿尽数吐在老人身上,甚至不解气地把洗脚水泼在了老人头上,“二成,我们关门睡觉。”“好的嘞,媳妇。” 二成屁颠屁颠地答应着,还讨好般把老人拖出了门外几米远。
关上门后,老人抱着孩子呆愣在地。
老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进了军队,认识了一个女兵,结婚生子后不久便上了前线,很快便战死沙场,那时孩子才一岁多;接着大儿媳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剩下三岁的孩子,托付给了老人。二儿子是经商的,商人的精明用在生意上能让利润翻倍,用在亲情上,却让家不成家。春花是二儿媳,同样经商,脾气火辣,二儿子惧内,事事都听媳妇的。他们有个女儿,后来便一直没能再生育。
提灯大爷一直都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走到老人身前。老人抬头看了看他:“你也是被赶出来的吗?”大爷点点头:“你放心,不孝儿女总会得报应的。”“不不不,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不希望他出事,我不能断了根,唉!” 老人摇摇头。大爷指指老人怀里的孩子:“难道他不是你家的根吗?这个孩子以后会大富大贵、儿孙满堂。”
老人重新打量了一下大爷,眼睛里闪过一道光,随后又暗淡下来:“你会看面相是吗?我是不是将不久于人世?”大爷点点头。“那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啊?就算他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可他这么小,谁来养他?” 老人抱着头嚎啕大哭,孩子扳开老人的手。“爷爷,不哭,你还有我。” 孩子的大眼睛也有些湿润,但他强忍着没哭 —— 他怕爷爷不要他。
大爷仔细打量了一下孩子,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长歌。” 孩子有些局促。“长歌生下来时,他爸爸正在唱军歌,所以取名为长歌。” 老人抹着泪说。
“让这个孩子跟我走吧,我养他,但是他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爷严肃地说。老人有些不可置信 —— 眼前这位陌生的提灯老头,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大,而且他根本不是人。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犹豫再三后,老人还是开口问:“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条件?”“等长歌百年之后,替代我提灯。”“那你得问孩子愿不愿意跟你走。”
“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做个正直的人?让爷爷不再受苦。”长歌看了看爷爷,含泪点头。
“那好,这段日子你多陪陪你爷爷,吃的穿的不用担心。我去办点事,你扶着爷爷先去小巷那边的废弃房屋休息,乖!” 大爷慈爱地看着孩子,用手摸了摸长歌的头,一道流光突兀地钻进了孩子的眉心。“你这是?” 老人有些不满。“这是送给长歌的第一件礼物 —— 慧智明心,鬼物不敢近身。” 说这话时,大爷已经不见了。老人赶紧让孩子叩头拜谢。
大爷进入了二成的家中,夫妻俩已经睡熟。他潜入两人的梦境,提着灯把儿一下下敲打他们的额头:“第一棒,教你们孝顺父母天经地义;第二棒,教你们养育之恩不能忘;第三棒,不尊不敬钱财散,无儿无女送终凉。” 夫妻俩各自挨了三棒,一醒来,额头肿了一大块,却始终看不清梦中打他们的人。刚开始他们还安分了几天,后来便没当回事。
没过多久,长歌的爷爷受寒去世。大爷指引着他去投胎:“下一世,你会过得很好,也希望你谨记善心。” 他用大拇指抵住老人的眉心,轻声叮嘱。
之后的日子,大爷教长歌识字、做人。时间一天天过去,长歌长大成人,而大爷的模样依旧没变。
“爷爷,你是不是鬼啊?” 长歌早就猜到了 —— 小时候不懂,读过书后,才明白这是怎样的存在。“我是鬼。” 大爷坦荡地承认。“书上说鬼会害人。” 难怪大爷白天躲在屋里,晚上才出来教他东西,还总让他多晒太阳,可他从没见过大爷害谁。“鬼也分善恶。”“懂了。”
有一天,长歌去街上买日用品,碰上一道士。道士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过一会儿又追了上来:“公子,请留步。”“有事吗?” 长歌疑惑道。“公子身上有阴气,虽然极淡,但时间长了,恐怕会坏了你的运气。” 道士严肃地说。“你想多了。” 长歌虽然单纯,却不蠢 —— 书中说,道士最擅长捉鬼。
他转身就走,道士无奈地尾随其后。长歌到家刚放下东西,道士就闯了进来,拿起桃木剑直刺提灯大爷。长歌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挡,“长歌,快走开!” 大爷赶忙推开他,桃木剑刺中了大爷的肩膀,一阵 “呲啦” 声响起,黑烟不断往外冒。“爷爷,你没事吧?” 长歌焦急地跑到大爷身边,“为什么要推开我?”“傻孩子,刺中了会疼。” 大爷微笑着说。
“鬼物,看你样子至少有两百年道行了吧?不去投胎,还留在人间做什么?” 道长大喝。“臭道士,你今天要是伤我爷爷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命!” 长歌红着眼睛和道士对峙。
道士没把长歌放在眼里,冲上去扔出一道符纸。见长歌又想替自己挡,大爷一阵心急 —— 那是火符,一碰就燃。他赶忙施起一道风,暂时让长歌陷入幻觉,伸手想挥偏符纸,可符纸却粘在了他身上,瞬间燃起大火。
道长走到长歌面前,贴了一道定身符。“我爷爷是好鬼,你别伤害他!当年要不是他收留我,我早跟爷爷饿死街头了,他是我的第二个亲人!” 长歌从幻觉中清醒,立刻求情。“不管好鬼、恶鬼,都要投胎转生,遵循天地法则。” 道长有一丝动容,却依旧坚定。
“长歌,这是爷爷的命,我前段时间就算准了。你要好好活下去。道长,留下我两百年的道行给这孩子吧,让他百年后能成地仙,继续替我行正义。” 大爷的身体已经烧掉了一半。
道长点点头,桃木剑往大爷眉心一挑,一团白光出现在剑上,他将白光打入了长歌体内。
那事过后,长歌孤身一人,努力考取了功名。而春花夫妻俩后来真的生了个儿子,可把他们欢喜坏了 —— 可儿子长大后,却像当年他们对待老人一样,把他们赶出了家门,没给他们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