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工作那一块,侦查员哈里·沃尔什认为绑架案一定和内部人士有关。那个绑架孩子的人不仅知道婴儿房的准确位置,而且还知道林德伯格夫妇在周末之后没有回到恩格伍德。绑匪知道婴儿房的准确位置可能可以从报纸对林德伯格家房子的披露报道上得到解释,但是,林德伯格夫妇二人基本上也只是在最后一分钟才决定要呆在霍普维尔庄园中的。
沃尔什认为,那些知情人中最可疑的就是维奥利特·夏普,舒瓦茨科普夫也很急切地想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但是5月9日,星期一,她得了急性扁桃体炎,必须住院。在她做了手术还在医院中恢复的时候,查理的尸体找到了。林德伯格确认了那就是他儿子的尸体并且将之火化后的第二天,维奥利特不顾医生的劝阻出院了。舒瓦茨科普夫等了一个星期,然后派出州立警察厅的外科医生里奥·哈格迪到明日山庄去检查她的身体,看看她是否适合接受再一次的审问。哈格迪和当地内科医生哈里·D·威廉姆斯认为她身体还是太虚弱,建议先不要对她进行审问了。尽管如此,沃尔什还是在5月23日晚上(星期一)审问了她。当时陪同他的有舒瓦茨科普夫和中尉阿瑟·基顿。林德伯格也在场。
在林德伯格在场的情况下,维奥利特比警方前两次审问她时显得顺从、合作。但是她的说法还是充满漏洞和矛盾。例如,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第一次说去看电影,但是第二次却改口说她当时去的是一家酒吧。她甚至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和厄尼一起出去,因为她几乎从不和陌生人出去。并且警方发现,在维奥利特获悉贝蒂·高要去霍普维尔、查理及其父母不回明日山庄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她那神秘的约会伙伴厄尼曾打电话给她。
7月9日,星期四,沃尔什又对维奥利特进行了新一轮审问。他当时认为,来自纽约州白草原市的骗子、以前曾是出租汽车公司经营人的厄尼斯特·布林科特,可能就是那个维奥利特想不起姓什么的神秘男子。3月份他们搜查她的房间时,发现了六张布林科特的商务名片。维奥利特看起来比她刚出院时还要虚弱,病得更厉害。
沃尔什给她看布林科特的照片,问她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就是3月1日和她一起出去的那个男子。
“就是他。”她肯定地说道。
那么,她房间中既然找到了布林科特的名片,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姓什么呢?她说她对那些名片一无所知。
她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沃尔什叫了个医生进来。沃尔什同意暂停审问,但是说第二天要在他的办公室再一次进行审问。马洛太太的秘书劳拉·休斯当时担任审问记录员。当维奥利特离开房间时,她朝休斯诡谲地笑了笑,然后还朝她眨了眨眼睛。沃尔什和医生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天晚上,维奥利特又变得歇斯底里了,这次贝蒂·高和其他佣人都在场。维奥利特诅咒说,警方不能把她带走,而且她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了。第二天,沃尔什打电话给明日山庄,告诉维奥利特说州立警察厅的一辆警车要到明日山庄带她到他的办公室进行新一轮审问。
在警车到达之前,维奥利特·夏普已经死亡了。她把银器擦亮剂氯化氢放在水中,喝了下去,下了楼梯,然后将剩下的倒在食品贮藏室中。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厄尼斯特·布林科特出现了,他主动联系了白草原市警方。他告诉警方他不认识维奥利特·夏普,和林德伯格夫妇以及绑架案没有什么关系,并且也完全不清楚他怎么会和这个案件联系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的商务名片怎么会出现在维奥利特·夏普的房间中。3月1日晚上,他当时正在康涅狄格州布里奇堡拜访一个朋友。警方让康登医生来辨认,看看布林科特是不是就是公墓约翰。刚一见面,康登就认定他不是公墓约翰。
纽约警方把他转交给新泽西警方,在那里他继续被讯问。他用笔写了一遍奥斯邦编写的那个段落样本。布林科特的妻子也可证实在案发当晚他不在犯罪现场。
7月11日,星期六,一个名叫厄尼斯特·米勒的二十三岁公共汽车司机告诉新泽西州科洛斯特警察局,他就是3月1日晚上和维奥利特·夏普出去的那个厄尼。警方这次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米勒还提供了另外一对的名字。现在疑团越来越多,可是答案却越来越少。
自从维奥利特·夏普自杀以后,林德伯格案件专家和林德伯格案件迷们一直都在研究,维奥利特的自杀,除了是她的个人悲剧之外,还带来了什么其他后果呢?有些人指责说是舒瓦茨科普夫和沃尔什不停地以审问来骚扰她致死的。维奥利特的妹妹艾米莉,在苏格兰场对她进行了调查但最终认定她和此案没有牵连之后,就是这么说的。其他人则认为维奥利特担心,警方对她和她的那些微小的不得体行为的兴趣,可能使她失去塞普提默斯·班克斯的爱,并且还可能让伊丽莎白·马洛炒她的鱿鱼,这会让她失业。有人还提出,多年以前她就在英格兰和人结婚了,警方对她死缠着不放会暴露她的这桩“丑事”。但是进一步的侦查表明,这个说法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维奥利特·夏普的自杀让我想起里奥纳多·莱克案。1985年7月,时年三十八岁的里奥纳多·莱克因为从一个木材场偷了一把价值七十五美元的老虎钳而被南旧金山警方逮捕。警方在他的皮箱中发现了老虎钳和一支装有消声器的口径为二十二毫米的手枪,于是就把他带到警察局,指控他偷窃和非法携带武器。当时他身上有一份驾照,上面的名字是罗宾·斯塔普雷,但是驾照上的照片一点也不像他。在警察局呆了几个小时之后、他要求喝杯水。还没有等警察反应过来,他就从皮带扣的秘密夹层中拿出一颗氰化物胶囊吞了下去。接下来他昏迷了好多天,最后死了。
我们这些专攻行为证据的人,一看到诸如这样的事情,脑海中就会立即浮现出各种疑问。为什么一个遭轻微指控的人会马上自杀呢?后来证实,这些轻微指控根本不是他自杀的原因。里奥纳多·莱克是一个强奸杀人犯,他和他的伙伴查尔斯·内格强奸并杀死了许多年轻妇女,并且把他们的丑恶罪行录下来,就好像低俗电影一样。他们不断重播这些录像带来体验性高潮带来的快感。当莱克因为与此不相关的罪行而被逮捕起来之后,他担心他的真正罪行马上就要暴露,那样的话他一切都完了。
我不是说维奥利特·夏普偷走了林德伯格的孩子,米勒和他的同伴可以很好地证明她不在犯罪现场,我甚至也没有说维奥利特·夏普是这个绑架团伙中的成员。但是说她自杀是因为受不了警方的审问和这一系列事情给她带来的心理创伤,在我看来,这很成问题。
说我们这些执法人员在例行讯问中听到不完整的、逃避式的、敌对的回答时就会心生疑团,这确实没错,但是我们那种情况下心生疑团是有很好的理由的。在初次对马洛的佣人进行审问时,维奥利特·夏普应当知道警方对这个如此严重的案件是非常认真严肃的,因此说她只因为感到厌烦、感到愤怒就在回答问题时表现得那样傲慢倔强是不合情理的。如果她像某些人说的那样是那么地担心她在马洛太太那里的声名,那么她就会非常合作,只要她没有什么好掩藏的。并且,你不会只因为你受够了警方的骚扰,就以如此痛苦的方式突然之间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像里奥纳多·莱克一样,幕后肯定隐藏着其他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和马克·奥尔谢克在特伦顿市新泽西州立警察厅查看过的有关林德伯格案件的无数档案文件和证据中,有一本维奥利特·夏普的红色小日记本。其中,我们读到了诗歌、评论和对她个人生活的各种记述。让我们印象深刻的是,她一直都认为,尽管外面的人把她看成是一个佣人,但是她不想一辈子做个佣人。她的内心渴望一种层次更高的、更壮丽的、更诗意的生存方式。总有一天,她能够脱离这个围城,得到她梦想得到的生活。
那么,是不是说我觉得她认为参与这宗骇人听闻的绑架案是她进入这个更好世界的门票呢?不是。那么她是否参与了那些信件和公墓约翰提到的一年多的准备工作呢?答案依旧是否定的。她的背景和天性中,没有什么东西表明她会考虑以非法活动来解决自己的问题或实现自己的渴望。
但维奥利特·夏普的个性显示,她是一个极端渴望提高自己的年轻妇女,她极端希望别人喜爱并赞赏她。我认为很可能在1932年3月1日及此前的某些时候,她向某个或某些外人泄露了林德伯格一家来来去去的各种日常活动。她可能完全是无辜的。但是当她知悉查理被绑架时,我认为,她内心肯定一下子全明白了,并且意识到她居然也毫不知情地参与了这起绑架案。或许绑匪实际上并不是从维奥利特·夏普那里得到有关林德伯格家的信息的,而是从某个其他人或其他地方得到的。但是从维奥利特和警方接触时的行为态度来看——尽管林德伯格一直宣称他绝对相信她和其他佣人是完全无辜的,她当时肯定担心她无意识地背叛了她的主人,增强了犯罪分子实施犯罪的能力。或许她就是这个案件中“丢失的链条”?
联邦调查局一份档案文件这样写道:
在我们的直接讯问下,她说在和厄尼约会之前没有任何男友。但是当问她是否认识纽约市《每日新闻报》的一个名叫麦克凯尔维的新闻记者或摄影师时,她承认她和麦克凯尔维出去约会过几次。(根据侦查员沃尔什的说法,麦克凯尔维曾承认,维奥利特·夏普提供给他的第一条有关马洛家的信息是有关林德伯格孩子的性别的,当时所有的报纸都想得到这条消息,而维奥利特透露给他的这个秘密让他颇风光了一回,因为在任何其他报纸得到这个大家都极想得到的消息的五个小时之前,他就把这个消息通知《每日新闻报》了……)
维奥利特不肯回答她是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麦克凯尔维。
在这里,我们看到,尽管维奥利特可能确实是无辜的,但是她确实是愿意向外人透露明日山庄和马洛家族内发生的事情的。
在维奥利特自杀以及苏格兰场宣布艾米莉·夏普和这个案件没有牵连之后,这个方面马上就被人们抛到脑后去了。但是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放弃维奥利特这条线索,也不能轻易放弃我所怀疑的她在提供使得罪犯能够得逞的情报上所扮演的角色这个线索。在考察本案中后面还要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们必须牢记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