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坂和北野谷再次拜访了亨一的同事绵谷。绵谷表情写满了厌烦。

“为了尽快抓到凶手，拜托绵谷先生了。你也很担心亚美吧，这可不是为了我们警方，而是为了鸨矢夫妇，请你协助我们。”说着，佐坂低头行礼。

“你们上次让我说的，我都说了。这次还想问什么？”绵谷勉强答应了，但是眉头始终紧锁。

北野谷接上话：“你之前说过，以前的鸨矢亨一先生从不与人产生纠纷，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看来亨一先生是个忠厚老实、从不惹是生非招人怨恨的人。但是，他的亲属呢？你应该比别人更了解亨一先生的成长环境。怎么样，我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您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这种语气真是居高临下。

和上次一样，绵谷被北野谷煽动性的语气掉得面红耳赤，“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出身不好的人活该被卷入杀人案是吗？”

“哎呀，你冷静点。”佐坂连忙安抚绵谷的情绪。佐坂内心苦笑着，自己和北野谷真是典型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绵谷深呼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希望你不要带有任何偏见。”

“有些家伙喜欢对所谓的心理学高谈阔论。他们说幼儿时期的环境，造就了百分之八十的人生。这是错误的，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发生变化，家庭环境再怎么恶劣，只要肯下功夫学习，就能成长。什么三岁看到老，都是胡说。”绵谷双眼发红。

“看得出来，你和亨一先生很有共识嘛。”北野谷带有讽刺意味地称赞道。

绵谷愤怒地别过脸去：“上次我说过了，我和他的成长经历相似。亨一经常说他妈妈带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

“亨一办婚宴前，你见过他母亲吗？”

“见过。”绵谷的声音逐步恢复正常，“她专门跑到儿子的大学，死皮赖脸地问亨一要钱，浓妆艳抹，穿着一条短到大腿根部的迷你裙。鸨矢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连我这个外人看到这一幕也觉得羞耻。于是，我上前叫住了他，问为什么要把大学名和系名告诉自己母亲。我连考上大学都没和家里的那些人说，只想逃离他们。经过那件事，我们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亨一对待自己亲人的态度不像你那么决绝吗？”

“说到亲人，是指外婆吧。那家伙可讨厌自己的母亲了，对外婆倒是不怎么设防。所以他母亲会从外婆那里得知亨一的情况。”

佐坂默不作声，心里拍手称快。

收获来了。根据亚美朋友提供的证言，亨一生前说过他对外婆的心情感同身受，没办法对外婆动粗。这与绵谷的说法一致。绵谷虽然对警察充满戒备，但似乎没有说谎。

“他是被外婆宠爱的孩子吧？”

“不，算不上宠爱，怎么说呢，是一条船上的人吧。”

“啊，一条船上？”

“那家伙从小就和母亲还有外婆挤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里，祖孙三人一同生活。亨一只有和外婆联手，取得二对一的局面才能对抗母亲。他曾经说过，能升入高中也有外婆的功劳。尤其是来到东京后，身边没有别的亲人，就只得依仗外婆了。”

“你知道鸨矢一家为什么搬到东京吗？”佐坂用沉稳的语气问道，这是才今天的正题。

“我听说是她母亲带回家的男人出了问题。除此之外，我就不清楚了。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大致能猜到亨一家的情况。估计是因为那个男人，他们一家不得不逃走。”

“结果呢？”

“别装不懂了！虽然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属于黑社会还是帮派，但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被知晓了，于是有人就追到女方身上，把她们逼到绝境。所以，他们一家才会连夜逃亡……这很常见。”

“确实。”佐坂在心中默念。

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是，这个男人和这次的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能够“做”到让鸨矢一家连夜出逃的男人，佐坂认为他不会改过自新。美玲和这个男人是否至今都没有断绝关系？会不会是两人向儿子要钱后遭到拒绝，便动了杀心？

依美玲的智商，她应该计划不出杀人和绑架，但把美玲当成从犯就说得通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美玲背后有男人撑腰，因此接下来就需要梳理过去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与实施犯罪的老人有联系的线索。

回到搜查本部的佐坂向中乡组长汇报了情况，之后又将所有信息汇总起来。这是在为明早的搜查会议做准备。

搜查会议于上午九点准时开始。首先是情报技术解析组进行汇报。

被害人鸨矢亨一的手机终于赶在会议召开前恢复了数据，手机里删除的大部分信息是美玲发来的，而内容有九成是不堪入目的骂人脏话。

“快点让那个女人滚！”

“如果不让她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短信内容的威胁性越来越强。

下一个轮到佐坂。他站起身来，介绍了昨天汇总的内容。北野谷依然在他身旁双手互抱，一动不动地坐着。

再下一个站起来报告的是菅原。

“已经查明被害人买的保险中有一份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是美玲。但是，经过昨天的调查，这份人寿保单是美玲自己为被害人购买的。买入的时间是五年前。据说，开具这份保单的保险公司推销员是曾经在小酒馆‘抚子’做调酒师的小姑。”

话音刚落，会场内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菅原落座，另一个搜查员站了起来。他报告的内容是搜查支援分析中心对“白根高地”监控录像的分析结果。

“带走阿亚的嫌疑人进入公寓时，好像把一个录音笔模样的东西举到了门禁对讲机前。放大监控画面后，发现嫌疑人将录音笔藏在上衣口袋里，试图不让监控摄像头拍到。虽然这个举动幼稚且拙劣，但这应该是为了开锁。这套门禁系统可以让居民在屋内的显示器上看到访客，因此，嫌疑人故意转身，使自己不被监控拍到。”

最后站起来汇报的搜查员是一位从荻洼警局地域科赶过来支援的巡查长。

“我汇报的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信息。一位民生委员告知我们，被害人的外婆去找了警察，‘她好像要说些什么’‘可能和事件有关’。”

“你们应该已经从被害人的外婆那里听取了情况吧。”搜查主任问道。

“是的，不过那时候并没有获得有用的证言。外婆对于警察抱有很强的戒心，无论说什么都是欲言又止。如果有她信赖的民生委员在一旁，可能会让她吐露一些情报。”

听起来有一定的道理。会议结束后，搜查主任对佐坂和其他人命令道：“你们立刻去被害人的外婆家。”

原本这一天佐坂和组里其他人为了理清美玲的男人关系网，约了“抚子”所有的从业人员，现在只能将这次拜访顺延到明天。佐坂和北野谷立刻动身前往鸨矢茂子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