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云逼近。
佐坂湘皱着眉头从强行犯组4专用警车上下来。风里带着水汽，比想象中要湿润，他用手抚摸着微湿的脸颊。佐坂湘现在的职务是荻洼警局刑事科的巡查部长。
凶案现场位于杉并区的公寓——“白根高地”。公寓周围已经被警方用保护现场的黄色警示带围了起来。
道路旁边停了三辆闪烁着刺眼警灯的巡逻警车，每隔五米站着一名年轻的警察，摆出一副切勿靠近的姿态，略显滑稽。
巡逻警车后面停了一辆警用厢型车，透过车的后窗，可以看到法医的帽子。
黄色警示带周围站满了围观的人，他们手举着手机，拍下从公寓进进出出的搜查员们。估计接下来就会发布在社交媒体上。“光拍公寓出入口有什么乐趣……”佐坂嘟囔了一句，将写有“搜查”二字的臂章套上袖口。
凶案现场是公寓的四〇六室。房门前也已经拉好了警示带。
在敞开的客厅里，搜查员和法医正忙着在屋内四处调查取证。在场的都是些熟人。
一名搜查员瞥见佐坂进了房间，举起单手示意。他是同属荻洼警局刑事科强行犯组的菅原巡查。
佐坂摆手示意菅原不要过来，自己套上两层鞋套，踏进室内。“被害人呢？”
“被害人是这里的住户。除了颈部有勒痕外，胸部有两处、腹部有三处刺伤的痕迹。室内没有被破坏，会不会是仇杀？”
菅原可能有点紧张，语速飞快地汇报了情况。
这名部下去年才从搜查专科学校毕业，刚刚接手搜查工作，是个名副其实的菜鸟。这次杀人事件的搜查，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亲身实践。
“喂，小湘。”这个熟不拘礼的声音来自老资格的验尸官。只见他单膝跪地，在遗体旁边向佐坂招手，“喂，过来看一下，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惨的尸体了。”
验尸官正说着，佐坂已经走到尸体的侧面，蹲了下来。
被害人是一名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男性，从面部状态来看，死者是被勒死的。脸色发紫，眼球差点儿就要从眼眶里暴出来了；扭曲的舌头松弛地垂在两排牙齿间；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不仅如此，被害人身上的T恤被染成了鲜红色，几处伤口都是刀具造成的，主要集中在胸部和腹部。
佐坂开口问验尸官：“这些伤口是深还是浅？”
“哎哟，好问题。小湘果然是‘破案迷’。”
“请别提这个外号了。”
验尸官已经摩拳擦掌，无视正皱着眉头的佐坂，开口说道：“毕竟还要等解剖后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不过依我看，伤口不深。你那个新人部下刚才说‘除了颈部有勒痕外，胸部有两处、腹部有三处刺伤的痕迹’，很有可能刺杀发生在前：凶手先刺伤了腹部和胸部，等被害人倒下后，再将其勒死。担心对方没有死透，所以又补了几刀吧。”
“也就是凶手害怕被害人反击，以防万一而为之？”
“应该是。刺伤的伤口并不深，可以推测凶手并未使出太大的力气。我说一个很自然的推测：凶手可能是女性、老人或者病人，也可能是身材矮小、身体状况不佳的男性。若是健康的成年男性，被害人会因为感到恐惧而挣扎，容易造成过度伤害。”
“因此，仇杀这条线还不能排除。”佐坂说着。
“凶手对被害人怀有强烈的怨恨，歇斯底里地一刀刀刺下去，哪怕对方已经死了也要多补几刀。”
“这话没错。所以，现在下结论还是太早了。”验尸官耸耸肩说道。“无论怎样，被害人的直接死因是窒息。眼睑和眼结膜上有许多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舌骨断了，还有失禁和遗精现象。这具尸体呈现出典型的窒息死状。不过也不能排除被害人是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可能。”
“多补几刀……”佐坂嘟囔了一句，环顾屋内四周。
这是一间三居室，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充满生活气息。桌上有三瓶香水、一口剩下半碗汤的汤锅。
碗柜上放着供两三个人使用的餐具。这些餐具造型简单，却不失为良品；还有咖啡机、搅拌机、洗碗机，冰箱的门上贴着兔子和猫图案的冰箱贴。
客厅里有一台四十二英寸的电视机和一台DVD播放机、一张深黄色的转角沙发，抽屉柜上有一个相框和三个巴掌大小的大象摆件。
很明显，这里不会是独居男子住的地方。
相框里的照片是被害男子和一个面带笑容的年轻女子的合影。相片中的女子长得非常漂亮，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南方的某座岛屿，应该在巴厘岛或者普吉岛附近，怎么看这都是新婚蜜月旅行时拍的照片。
背后传来菅原的报告声：“被害人鸨矢亨一，二十九岁，在东京都内的建筑事务所工作，是这套房子的承租人。已经通过他放在钱包里的驾驶证确认过身份。”
“钱包还在的话，那盗窃案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小了。”佐坂回头看向菅原。
“是的。钱包里装有现金两万一千日元。另外，银行卡、社会保险卡都在，还有两张信用卡，都是普通信用卡。”
“案件第一发现人是谁？”
“隔壁邻居。据邻居说：‘先听到一声哀号，紧接着伴随乱跑乱跳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夫妻吵架，后面觉得不对劲儿，就跑去看情况。只见一只鞋子夹在门缝里，房门因此敞开。邻居觉得有点奇怪，便去窥探一番，这一看就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再看到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便立刻报了警。’”
“夹在门缝里的鞋子呢？”
“是一只没有鞋带的运动鞋，也称懒人鞋，是女性的鞋子。长度为二十三点五厘米，颜色是藏青色。应该是鸨矢亨一妻子的物品。”
“那位妻子呢？”
“现在正在寻找。”
“寻找？意思是她不在现场？”
“是的。”
“要么是被凶手带走了，要么是她自发地从案发现场逃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是的。”
“你不早说！”
佐坂用一只手捂住脸，下意识地挪步到窗口，向楼下望去。就在黄色警示带的对面，一辆黑色的搜查车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的是荻洼警局刑事科强行犯组组长，中乡。
佐坂伸出手，搭在菅原的肩膀上：“组长亲临现场了。菅原，你按照案发顺序向中乡组长梳理一遍情况。听好了，一定要按照顺序。仔细一点，别像刚才跟我汇报的时候那样，把被害人妻子的情况给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