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小轮睁开双眼。
睡眼蒙胧，四周一片漆黑。她转过头，朝着放在枕边的时钟望去。表盘上的荧光数字显示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七分。
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醒？
小轮用手揉了揉眼睛。她睡眠一直很好，就算半夜醒来，一般也是上洗手间。然而此刻，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又看向智保。
两个人挤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睡觉。最初小轮睡床，智保则用一条备用毯子铺在地上睡。
“地上凉，要不你别睡地上了？”当时小轮这样提议。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自从智保的情绪变得不稳定以来，反而是他想要紧贴着小轮入睡。只要她一下床，他也会跟着醒，并打开房间里的电灯。
“小轮、小轮，你在哪里？”他甚至会立刻起身去寻找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小轮望着他的睡颜，棱角分明的坚挺鼻梁、薄嘴唇，稀疏的睫毛和两道浓眉。
你到底是谁？谜一般的男人。容颜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光说眼睛和鼻子部分，可以算中上水平，因此也不算长相平凡。
小轮总是羡慕智保的浓眉。她自己的眉毛又稀又短，必须使用眉粉才能变得好看。她对于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倒也没什么不满，但她不喜欢素颜，这会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小轮用手指描了一下智保的眉毛，心想：如果他们将来有了孩子，这个部分像他就好了。
智保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小轮想：他一定感到很安全。被一个人依靠的感觉让她很欣喜。
“丁零”，窗外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丁零零”“丁零”“丁零零零零零零”……
尖锐的金属音连续传来，这是小轮曾经听过的声音。
小轮抬起头，朝着落地窗方向望去。窗外有一个阳台，因为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她看不到窗外的样子。
即便如此，她仍旧可以感觉到人的气息，直觉告诉她外面有人。一瞬间，她的神经绷紧，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了两条胳膊。
“丁零零”“丁零”“丁零零零零零零”……
——是风铃！
忽然，小轮感到身旁有人在看她，于是便将视线转了过去。黑暗中浮现出两道白光。小轮几乎就要厉声尖叫起来，但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智保的眼睛，便慌忙收起了声音。
智保在小轮醒来之前可能就一直醒着，只是装作睡着了。
“别出声！”智保压低声音说道。“可，可是。”
“别出声，忍住。只要不去理睬，过一会儿就会离开。”
“过一会儿？”
“反正绝对不能打开窗帘，不去探听外面的动静。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待在床上。”
小轮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在自己的家里，却还必须要躲避？阳台上的人是谁？莫非是那个“老妇人”？若是这样，她又是如何爬上来的？为什么又会在大半夜里来？智保是否知道那个老妇人是谁？
此时此刻，小轮喉咙发僵，声音干涸。小轮带着这些不能问出口的疑问，默不作声地躲进智保的怀里。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昨晚的风铃声一直持续到灰白色的光透进窗帘的缝隙才停止。抬头看时钟，已过凌晨四点。平日里的小轮和智保每天七点起床，八点十五分出门。但这一晚，俩人都睡不着，在床上待了四个多小时。
到了七点，闹钟响起。小轮拖着沉重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头问智保：“早饭吃什么？”
“不吃。”
小轮其实很想回一句“我就知道”，但还是忍住了。她在马克杯里泡了一杯速溶咖啡，递给智保。咖啡泡得很浓，让他稍微清醒点。
“我想，这附近都能听到那个声音吧。”
“……”
“但愿不会给别人带去困扰。”
“……”
智保一言不发地喝完了咖啡。伸手一把抓起上班用的双肩包，站起身来。
“这就上班去了？”
“嗯，你把门关好。”
小轮看了看电视机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七点三十二分，比平时出门的时间早了四十多分钟。
她又不自觉地用余光寻找那几本电影剪贴本，发现还在之后，心就定了。只要那些剪贴本还在，小智是不会离开的。所以，他还是想待在这里的，哪儿都不会去。
小轮心里念叨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夜间响起的连续风铃声，会让自己担心智保要离开呢？不对，应该是为何风铃声会让我如此恐惧？
“我先走了。”智保站在门口鞋柜旁，将双肩包背上，随意地穿上那双脚后跟已经磨损的阿迪达斯运动鞋。
门打开，室外的空气吹进室内。下一瞬间，小轮立刻用手捂住鼻子。“哇！”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恶臭。
“这，这什么臭味。到底哪里飘来的？”小轮不禁站起身来，一溜小跑到玄关处。
智保刚想伸出手去制止小轮跑过来，但为时已晚。小轮已经瞥到了玄关处发出恶臭的源头——整扇房门被黏糊糊的、棕色黏土状物体所覆盖。
仔细一看，那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某种生物的排泄物，能散发出这股刺鼻臭味的，很有可能是猫狗的粪便。
门上已经有数十只苍蝇叮在上面，“嗡嗡”地扑棱着翅膀，形成了龙卷风状的风柱，上下跃动。透过这根苍蝇“柱子”，只见隔开两个房间的邻居开了一条门缝，脸上带着极度厌恶的表情，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们。
小轮感到血压升高，怒不可遏。
眼下已经不是风铃造成的噪声问题，而是如果别人举报到管理公司，二人就会因为扰民而被驱逐出这栋公寓。所以，二人必须立刻跟邻居们道歉，然后抓紧时间打扫。
但智保立刻制止了她。“我来打扫。你，进屋去。”
“不，不行，怎么可以……”
“好了，别说了……那家伙没准正躲在哪里看着。你进屋去，把窗帘拉起来。”
那家伙是谁？正躲在哪里看着又是什么意思？小轮想问，但放弃了。她明白，即使追问，智保也不会回答。
她只说了一句：“等有空了，把所有的事告诉我吧。”智保没有回答。小轮紧紧咬住牙关，看着提着水走出房间的智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