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修道院的幽灵《家族血缘》|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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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血缘》六 噩梦
59 修道院的幽灵

2000年8月20日,星期日,凌晨1点23分

莫尔塞岛,圣—安托万修道院遗址

蒂埃里走在我前面。我知道这条路一直延伸到修道院。路边布满了灰尘,松树和橡树随风缓缓摆动。一轮月亮在黑色弯曲的树枝间隐约可见。

我跟蒂埃里之间隔了一两米远的距离。我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小纸片,撒在身后。纸片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用。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怕口袋里的纸片不够用。

风不大,运气不错。如果阿尔芒醒了,他会明白的。如果他逃离了营地,如果他找到了纸片……这么多如果,我希望他能找到我。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前方就是修道院。我们沿着小路,一直来到了废墟。蒂埃里走得很快,越来越快。他的手电筒摇摇晃晃,照得不是很清楚。我跟在他身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跟着他的影子走。我一直想着海报上的三个人,尤其是右边那个陌生人。

这是不可能的,太可笑了。

完全没有意义。

然而我的记忆似乎发生了波动。

海报上最右边这个陌生人才是我父亲!

虽然他不像我父亲,不是在修道院前跟我和妈妈合影的男人,也不是这10年来我床头柜照片上的男人。就在一刻钟之前,海报上的男人还是个陌生人。但是我现在很确定,这个陌生人就是我父亲!

蒂埃里走得很快。我几乎是小跑,脚踢到一块石头,差点儿摔跤。我得集中注意力。我的记忆出了点儿问题。

我真正的记忆。

就像是有人造了假。错误的记忆消失了,正确的记忆浮现出来。

我的记忆被篡改了吗?这怎么可能?我当时才6岁,但是我是清醒的啊!

我会不会是疯了?

这一次,我又想自己创造一个父亲吗?换一张脸吗?

我们来到修道院的废墟。圣—安托万巨大的十字架影子落在我们身上。蒂埃里经过了关闭的入口处,没有停下来。

他把手电筒关掉,又打开。接连做了四次,就像是密码。一个影子出现了,走过来。我注意到钥匙的哐当声。蒂埃里转身面向我。

“布丽吉特在里面。”他这样说是为了让我安心。

布丽吉特苍白的脸颊出现在手电筒的白光里。她从钥匙串里找出一把钥匙,很古老的款式,然后打开了铁门,居然没有咯吱响。我试着朝布丽吉特微笑,但她转过脸去,试图藏在暗处。她的态度还有姿势都是那么不自然。

跟之前在医务室一样。

甚至更糟糕。

我的手指在口袋里找啊找,小纸片所剩无几。我只能撕成更小的纸片,然后偷偷扔在栏杆前。蒂埃里转过身用钥匙重新锁住门。

“快点儿!”他低声说。

他在黑暗里前行,跟前方的布丽吉特保持一定距离。这片遗址跟我见过的大部分名胜古迹不同,这里没有探照灯。这里已经被人遗忘了。莫尔塞岛也没钱装几个灯泡来照亮这些旧石头。

手电筒照亮了前方。

我早就猜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朝地下隧道的入口走去。我前天就去过的地方。蒂埃里站在狭小的入口处,照亮了三级台阶。布丽吉特也打开了手电筒,第一个走进去。蒂埃里从口袋里拿出第二个手电筒,没那么亮,递到我手里。

“你会需要的,里面没那么亮。”

我刚刚在口袋里撕了一块纸片,伸出手接过手电筒时,纸片正好从手里滑落。一瞬间,我以为他注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还好他低下了头,应该什么都没看见。

舅舅示意我进去。我下了三级台阶,然后走进去,被夹在蒂埃里和布丽吉特中间。隧道的入口很狭小,大概只有1.5米高。我们被迫弓着身子。手电筒照亮了灰色的墙壁,隧道里每隔1米都有柱子支撑,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嗜血者工地是这么回事啊!

这个小岛地下是空的,就像是奶酪的洞一样!

我们又下了十几级台阶。隧道内部越来越高,我们终于可以站直了。但是出奇地冷。是寒冷的氛围,还是笼罩我全身的恐惧,或者只是洞里的旧石头给人这种感觉?

布丽吉特在我前方,往左转。我的手电筒不够亮,但是能看到前面笔直的走廊。又一片红色纸片在黑暗中轻轻落在地上。如果地下隧道是个迷宫,十字路口一个接一个,我的纸片就不够用了。我集中注意力记住走过的距离和方向。大概60厘米,然后左转。

我在脑海里数着走了多少步。我一定要记住这段走过的路程。

万一……

《小岛人》头条的照片在我脑海里徘徊,那个陌生人就是我的父亲。

不能恐慌,不能疯掉,抓住现实,比如这个迷宫。

布丽吉特再次左转。

经过上一个十字路口后走了30步。

我们是在转圈圈吗?我手里只有不到3厘米的红色纸片了。我撕下一块,握在拳头里,手沿着裤腿滑落下去,在黑暗中张开手。我的脚撞到了某个石块,手电筒照亮了一根裂开的柱子。

墙壁内侧有一部分已经坍塌了!

我浑身颤抖。布丽吉特看起来对这块地方很熟悉。她本能地低下头,继续前行,没有露出担心的表情。蒂埃里在我身后,但我没有回头。我一直在数步子。

我走了45步。

在走廊深处,我注意到某个灯光。是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吗?还是出口?或者是第三个人来接我们?

不,那个灯光没有移动,但是越来越清晰。走了80步,突然转弯了,前方还有20米。

灯光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布丽吉特转弯时尽量避开我的眼神。她不敢跟我讲话,用手臂示意让我先走。我犹豫了。

蒂埃里在我后面推着我。再一次,我从头到脚浑身发毛。我没的选择,朝走廊里的灯光前行。

走了10米远,然后是三级台阶。走廊突然往左转,然后指向一个门廊。

我走进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墓室,大概长10米,宽10米,由三根大柱子撑着。里面有几件家具:脏脏的地毯,几把椅子,一张铁桌,桌子上一盏煤气灯。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研究一张巨大的地图。

在煤气灯的灯光下,我很容易认出了这个人。

是父亲!

他脸上留着凌乱的胡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是我们在海鸥湾重聚时的笑容一样。

“科林,我在等你,希望你不要因为谷仓的事情怪罪我。”他温柔地说道。

是父亲!

再次变得热情的父亲!他又恢复到谷仓事件发生之前的态度。他会解释给我听。我也会明白,我的父亲就是他。《小岛人》头条上的陌生人跟我没关系。我的父亲在这里,在我面前。他会把一切解释清楚。我向前走了几步。布丽吉特和蒂埃里在我后面进来了。

父亲把地图收起来,起身迎接我。他张开双臂。

“我们终于团聚了!”他感慨道,“没事的,科林。我希望你不要把谷仓发生的事当回事。你知道的,没什么危险的。我们关几个小时不会被憋死。只是让你害怕了,我演坏人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蒂埃里也演了坏人,把我描绘成一个恶魔的形象。”

父亲开怀大笑。我转过身,看着蒂埃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是他没有反对父亲的话。所以说,他之前在医务室说的那些话,关于我父亲的罪行都是谎言而已。

不,我父亲才不是恶魔!

我早就知道了!

布丽吉特还是试图避开我的眼神。父亲向前走了一步。我张开嘴想提问题,但是他举起了手。

“没事的,科林。我们是一家人。我晚点儿给你解释。现在有件紧急的事情。”

他看着地图。

“这是小岛地下隧道的图纸,科林。10年的研究、探索和改造。一米米画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图纸。”

“这是你之前存在公证员那里的那份地图吗?”

“是的……”

蒂埃里转过身看着走廊,一副不安的表情。他突然看了一下手表。父亲也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我们没时间了,科林。你得集中注意力。这个地图可以带我们找到疯狂马萨林……”

又是这个被诅咒的宝藏!也是大家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父亲继续说:“这些隧道是几个世纪以来传教士挖出来的。名副其实的迷宫。你看啊……”

我向前走了几步路。父亲指向发黄的地图上的一个红色十字架。

“看这个十字架,科林,这里藏着宝藏。就在迷宫的正中央。”

我弯下腰,仔细研究那个十字架。父亲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但是我们还差一个细节,科林。一个只有你知道的细节。一个只有你记得的细节。”

我闭上眼睛,做出顺从的表情。我只不过是个工具,负责回想起脑海中那段记忆。

什么细节?哪个细节?

最后那顿饭吗?尖叫声。父亲的手。他的戒指。他拿着酒杯的手。

他的脸贴近了我。

他的脸!

不……

桌子上煤气灯的光照亮了周边的柱子,几个成年人的影子看起来像恶魔一样包围在我身边。

在记忆中,那个弯下腰靠在我身边的男人是我父亲,我知道。但是,他的脸不是我父亲的脸。不是这个墓室里的父亲,不是那个跟我和母亲一起拍照的父亲,不是放在我床头柜10年的照片上的父亲。

布丽吉特把这张照片放在我床头,就在父亲去世后几天。我当时才6岁。只有6岁。但是我的记忆已经很清晰了。我认识这张脸,谁都不可能偷走我的记忆,改成别的记忆。

然而……

在我新的记忆中,在修道院废墟上的最后一餐,那个海报上的陌生人弯下腰,在我耳边说了这句话:科林,我的儿子,我要给你说个大秘密。

不!

我睁开眼睛,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想去回忆,我快疯了。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我说不出“爸爸”这个词。

“必须想起来啊,科林。”父亲继续说。

他的声音又恢复到在谷仓时那个冷漠至极的样子。

噩梦又开始了吗?

不,蒂埃里和布丽吉特也在。我的家人都在!

“必须的,科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威严。

“你刚刚明明想起来一些事情的,就在医务室里,布丽吉特跟我说的。”

我转过身看着布丽吉特。

她靠着墙,躲在影子里,我无法触碰她的目光。他们在我背后密谋,窥视着我的行为,只对这个被诅咒的宝藏感兴趣。

布丽吉特沉默许久之后,缓缓移动。她来到光亮处。她的外表看起来有些麻木甚至是惊恐,但是我在她的目光里察觉到一丝慈悲和同情。

“拜托了,科林,你必须想起来。也许这对你来说不重要,但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你得想起来。这是唯一能保护你的方法。”

她得多说点儿,我想问清楚。

“保护我什么?”

没人回答我。

突然隧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在墓室外的隧道里回荡。

谁来了?

马迪和阿尔芒?他们找到了我留下的纸片吗?我看到蒂埃里和我父亲突然变得很不安,他们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谁会找到我们?

脚步声靠近了。

只有一个人。

是谁呢?

马迪?

一个影子走进来了,个子很高。

是一个大人。

他大步向前走。在看见他的脸之前,我就认出了他的轮廓。

让—路易·瓦雷利诺。

他的声音让我整个人吓呆了。

“不好意思,打扰这么温馨的家庭聚会……”

他没有拿武器,我父亲还有蒂埃里也没有反抗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父亲开口了,“你应该原地不动的。你搞砸了这一切。我们正在盘问这个小屁孩儿呢。”

小屁孩儿?

是我。

噩梦又开始了。瓦雷利诺反驳道:“我看是这个小屁孩儿要搞砸这一切。我可不想扮演食人魔的角色……但这个小笨蛋扮演了小拇指的角色。”

瓦雷利诺张开手,在煤气灯下,一堆红色纸片像雪花一样落在铁桌子上。

他转过身面向蒂埃里。

“你看你做的事情。你就不应该相信他的,他玩弄了你们所有人。幸好我跟在你们身后。”

不要思考。

得赶紧跑。

穿过拱门向前跑,跑到迷宫里。不到2米远,可以的。父亲、布丽吉特和蒂埃里,我的舅舅和舅妈,我的监护人们,他们都是这个杀手瓦雷利诺的同伙。

赶紧跑。

瓦雷利诺的手伸到我肩膀上,他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图。

“坐下,小家伙。”

父亲递过来一把椅子。他跟蒂埃里还有瓦雷利诺一起站在椅子和出口之间。我被困住了,只能坐下来,一言不发。布丽吉特一句话也不说,退到后面的阴影里。

瓦雷利诺扯开了牛仔外套的纽扣,他拿出了好几张折起来的海报。

“这是《小岛人》的海报,”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把我能找到的都扯掉了。这些海报会让这个孤儿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父亲不开口了。

“这些海报影响很大的。”瓦雷利诺继续说。

“其他人能找到我们吗?”父亲问道。

“不,我把痕迹都擦掉了。现在是安全的。”瓦雷利诺回复。

他转过身面向我,呼吸声很急促,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狰狞。看得出来越狱逃亡的人生的确很辛苦。

“那么,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我们换一种方式吧,爸爸和舅舅怎么看?”

我眼睛朝下看过去,他的腰上有一把枪。我还看见了一把刀,就是前天他差点儿刺中我的那把刀。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铁桌上,那里有瓦雷利诺扔下来的红色纸片。

我偷偷抓了几张在手里。

布丽吉特的声音战战兢兢:“好了,我们先去地图上的红色十字架,也许科林会想起来什么。”

他们转身朝向布丽吉特。

就是现在!

我的手抓了一把离我最近的红色纸片。

“她说得对,”父亲开口了,“我们越靠近红十字架,就越安全。”

瓦雷利诺缓缓拿出枪,把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

“好吧,如果你这样可以回忆起来的话。不过……”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手。

父亲在瓦雷利诺身后盯着我。他的眼神里没有关爱,没有同情。他的眼神是黑色的,空洞的。这不是一个父亲的眼神。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一直在演戏。

这个站着的男人不是我父亲。

这个男人欺骗了我,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他代替了我父亲的位置,偷走了我父亲的脸。至于床头柜上那张合影,我不想去找原因。

“走吧,”蒂埃里突然很兴奋,“出发前,让—路易,你应该把桌子上的红色纸片收集起来。这个孩子又抓了一把在手里。”

瓦雷利诺嘀咕了一声,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我的手掌,把所有的红色纸片塞进他的口袋。他甚至懒得再次威胁我。

我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10年来?从我出生开始?

我彻底崩溃了!

蒂埃里弯下腰,关掉铁桌上煤气灯的光。墓室陷入黑暗中,只有手电筒发出的光。我站起来,感觉到瓦雷利诺的手枪抵在我背上。蒂埃里走在前面,布丽吉特紧随其后。瓦雷利诺用枪抵着我,让我跟在他们后面。

那个偷走我父亲的脸的人跟在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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