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19日,星期六,12点38分
尼斯,克莱尔高领路
西蒙站起来,有点儿站不稳。他来到被阳光照射的大玻璃窗前,看着一望无垠的地中海海景。大大小小的帆船,颜色各异,就像是水面上的点线画。他的一只手放在有点儿烫的玻璃窗上,然后转过身。
“您给我灌了太多酒。我还得回莫尔塞岛。您可以借我一台直升机吗?”
“需要驾驶员吗?”
“有当然更好。”
“抱歉,没有……我跟你说过,我要回办公室,然后出发去非洲的佛得角半岛。你真的想马上出发回莫尔塞岛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出发了。”
“警察的直觉?”
“是的,还有这些巧合。今天是科林·雷米的生日。我有种预感……不好的预感……”
博尔德里在阳台上走了几步路。他盯着游泳池完美无瑕的蓝色。西蒙感觉加布里埃尔·博尔德里对这个事情不太上心。博尔德里不想再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跳进游泳池,然后在露台睡个午觉,再去赶下一班飞机。博尔德里蹲在游泳池边,转过身看着西蒙。
“你的预感是什么?”
“不确定。这些事情接连发生。感觉今天是一切重启的日子,或者说昨天就开始了。事态已经无法逆转。”
“让·雷米布下的局?”
“或多或少是的。”
博尔德里用手在游泳池里搅了搅,露出了大白牙,笑着说:“不可能。那我就是同谋啊!我是最后一个看到他活着的人,跟他分享计划的人。”
“或者说……”
博尔德里奇怪地看着他。
“你不是想说让·雷米没死吧?”
“这个……”
“你这就错了。他可不是吹牛的人。如果你认识他,你会明白的。况且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你该不会想象他为了假死而杀了其他人吧?那个替死鬼又是谁?”
一瞬间,西蒙想到了马克西姆·普里厄,这个背叛了让·雷米的朋友。事后他杳无音信。
他问道:“马克西姆·普里厄,你们在大学的好友,他现在怎么样?他跟让·雷米一样高吗?”
博尔德里吓到了。他弯下腰,用水拍打他古铜色的胸膛。
“你不是想说那是马克西姆·普里厄的尸体吧?”
“有可能。你想想,让·雷米报复一个背叛了他的朋友,或者以为是马克西姆造成了他老婆的事故。他换了衣服,把戒指套在马克西姆·普里厄的手指上,让尸体泡在水里直到膨胀。这种做法从逻辑上推理是成立的。”
博尔德里的身体被水打湿了。
“你真是固执啊,可以做警察呢!”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博尔德里叹了口气。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大学教室里,让、马克西姆和他,三个好哥们儿在一起。
“好吧,”他松口了,“的确,让和马克西姆身高差不多,头发颜色差不多,身形几乎一致。但是让·雷米不是杀人犯,小岛上好几个人都验明了尸体是他本人。”
“这不过是假设。”西蒙反驳。
“如果他还活着,他会联系我的。或者说,他会联系他儿子的。”博尔德里说。
“谁跟您说过他没有联系他呢?”
博尔德里用双手抱住头。
“不要用你的这些推理来搅乱我的脑子。你是真的想回到莫尔塞岛吗?”
“是的……我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看情况。”
西蒙站起来,这一次他比博尔德里高。
“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吗?我从昨天开车到现在臭死了。我还喝多了。我想冷水澡可以让自己清醒点儿。”
加布里埃尔·博尔德里听到这句话放心了。
“不用客气。就在右边走廊后方。别在浴缸里淹死了!”
不用再被西蒙骚扰,博尔德里脱下了长裤和内裤,然后跳进了游泳池。
西蒙离开了平台,来到了走廊。
他这时才明白了博尔德里的意思。这与其说是浴室,还不如说是游泳池。大理石水龙头,白色的地板砖,厚厚的浴巾。他在水里泡了一刻钟,然后重新穿上了脏衣服。
他回到平台时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博尔德里从水里出来了。他身上系了一件蓝色的浴袍,坐在藤椅上,手提电脑放在膝盖上,敲打着键盘。
“已经开始工作了?”西蒙问道。
“我在网上搜索新闻。瓦雷利诺越狱,还有莫尔塞岛其他的新闻。现在这事很火。他还刺杀了他的同伙。”
“您不相信我?”
博尔德里合上了电脑。
“查验一下真实性也是应该的。莫尔塞岛上这样的消息总是虚虚实实。媒体也很夸张。大家都被吓坏了,赶紧坐渡轮逃跑。”
博尔德里站起来,拿起矮桌上的橙色文件夹,向前走了几步,把文件夹塞给西蒙。
“你拿着吧,你拿着更有用处。”
西蒙很犹豫。
“让·雷米是托付给您的。您又不认识我。”
“要学会冒风险……我也算是帮了科林一把。你这样做,实际上是帮我减轻良心的负担。”
西蒙环顾四周,如此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他的良心这些年还是过得很好嘛!这次,他顺势把好朋友托付给他的任务转交给一个陌生人,然而西蒙不想抱怨什么。
“谢谢,我试试看。”
“你酒醒了吗?”
“是的,冷水让我清醒了。我会加油的!”
“你不想吃点儿东西再走吗?”
“不了,我吃过了。我想天黑之前到。”
西蒙走了几步路,然后停下来。
“加布里埃尔,您有太太吗?”
博尔德里很吃惊地看着他。
“不止一个,不,有好几个……”
西蒙笑了。他犹豫了片刻,把跟克拉拉合谋找到他地址的计谋告诉了他。
博尔德里笑了。
“我也在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运气不错。我的秘书们一般不掺和我跟那些女孩子的事情。有时候我会忘记床上还有一个女人。”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西蒙一个人走出门,加布里埃尔·博尔德里没有送他。这位百万富翁看着地中海的海景。
他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非洲的场景。
西蒙把车子发动了。他其实撒谎了。他还没有完全醒酒。但是他这次醉酒不算很厉害,只要在路上不要碰到警察就好。
他避开了尼斯,走A8高速。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很自豪,开始加速。一连串的隧道让他头疼。为了不加剧头疼,他弹出戈尔德曼的CD,但是高速广播又响起来了。在自动搜索了不同电台后,指针停在了107.7交通信息台。
“红色的一天,请绕道而行!”主持人以一副悲伤的口吻播报。
“该死!”西蒙咒骂着,真是火上浇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