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17日,星期四,下午3点31分
莫尔塞岛,监狱大街墓地
陌生人看着我。他没有关上他身后的铁门,慢慢朝我走来。我动不了,被困住了。我想找出口,但没找到。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被彻底困住了!
他想说什么,声音很奇怪,很低沉,像某些歌手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
“小家伙,”他艰难地开口,“小家伙,别动。”
我得想办法逃走。就算我尖叫,也没人听得到。这个怪物看起来行动比较缓慢。如果我继续待在原地就完蛋了。我得绕圈子。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墓碑上行走。尽快跳上那些墓碑,跑得越远越好。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在心里盘算着。
我必须比这个僵尸行动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让他没法挡住我的退路。最后一刻先发制人。
“小家伙,”他努力从黑色的嘴巴里蹦出几个字,“你认不出我吗?我认识你。”
我等他往前走了2米。他露出最后三颗牙,努力摆出一个笑容。
“我认识你,小家伙,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还有1米。
“你在找你的父亲,小家伙,我知道……”
就是现在!
在大脑下指令之前,我的腿就先动了。我跳上左边第一个墓碑,踩碎了一盆假花。
没有回头,我继续跳着前行。在疯狂逃跑的途中,我撞翻了大理石板和花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我跑远了。
我听到后面再次传来的声音。
“小家伙,我知道你父亲在哪儿。”
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但还是不敢回头。前方警车的警示灯在转啊转。理性告诉我这是个陷阱,一个巨大的陷阱,我离铁门还有50米。
再努力一把,我就得救了。
我跳到地面上,右脚踝很疼。它刚才撞上了一块大理石板。但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我要继续奔跑,别想其他的,只听着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穿过了铁门。
我活着来到了外面。眼前是一排排车流,车里的乘客们看着我。
我深呼一口气,继续往前跑。
我的脚踝好多了。半岛的营地离这里不远。
天上落下几滴雨,这是8月的第一场雨。我把这雨看成是洗礼,洗刷掉我身上的疲惫和各种不好的事情。
过了大概一刻钟,我来到了十字路口。沿着圣—阿让大道一直走到头就是半岛的营地。左边是渡轮码头和大陆。所有的车辆都在掉头。左边的车子排成长长的队伍。车灯亮了,雨刷也在努力排水。
远处可见警车的警示灯。警车在车子上船之前仔细检查车辆。莫尔塞岛的渡口是小岛唯一的出口。
我知道你父亲在哪儿。
我心生疑虑:如果这不是陷阱呢?再说会是什么陷阱呢?这个家伙看起来一副无能的样子。我难道是没经思考就逃跑的笨蛋吗?这个疯子是第一个给我提供线索的人。我知道你父亲在哪儿。而我居然跑了!我一边责怪自己,一边往营地跑。我现在也没法回去墓地了。
我实在太害怕了。我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3点52分。我没时间了,得赶紧回营地。必须准时回去,这样明天才能继续溜出去。我加快脚步,时不时还回头看看。
没有人跟着我!
在十字路口左转,终于回到了半岛。在路上,我注意到灌木丛中有红色的缎带。这是我们小组的标志!出于本能,我把红色缎带扯下来放进口袋。如果有人发问,我还可以证明我参加了游戏。
我在4点7分准时进入营地。
斯蒂芬妮在等我,对下雨毫不在意。她站在两根石柱之间,那里是农场的入口。她脱掉了僧侣的服装,穿上了运动短裤和宽大的T恤。湿漉漉的头发搭在眼睛上。这样子更美了。她是那种喜欢挑战大自然的类型,山里的暴风雨都不看在眼里。她看着我,一脸生气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大家都回来了。我们说过要待在一起的。你看时间了吗?现在岛上一团糟。”
我拿出了口袋里湿漉漉的红色缎带。
“我花了点儿时间把路上的红色缎带取下来。总不能撒得到处都是吧。我们又不是游客。”
我知道斯蒂芬妮是环保主义者,7月玩帆船,8月玩徒步。她朝我笑了,友好地拍了拍我肩膀。
“你说得对,科林。你是唯一这样做的。好吧,去找你的团队吧,我们20分钟后集合。”
我找到了马迪和阿尔芒。他们坐在帐篷下方,跟其他人离得很远。屋顶漏水,他们挤在一起避雨。阿尔芒在填问卷,马迪笑着问我:“怎么样?”我坐在他们旁边,稍微缓了口气,粗略讲了一下我一天的经过。马迪听得聚精会神,阿尔芒也听得入神。这让我有点儿吃惊。马迪给我使了个眼色。
“他现在是考古学粉丝了。”
考古学?阿尔芒?我突然明白了。
“你们肯定去过了圣—安托万修道院的废墟。”
我想到了入口的北欧金发美女。如果阿尔芒遇到了她,肯定会为她着迷。阿尔芒抬起了头。
“我们没进去。四欧的门票简直是抢劫!我花了一个小时搭讪那个前台美女,可是她就是不上钩。不过我没花钱,就让她帮我把问卷填好了。勇敢迷人的康迪斯。她最后还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我真是赚翻了……”
他伸展了他那瘦弱白皙的身体。马迪转过身笑着对我说:
“他以为他跟那个金发美女有戏……我觉得太丢脸了!我以为他会一直缠着她不放。她最后填完了问卷,他才放手。”
我继续讲我的经历,最后讲到了墓地里的醉汉。马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就这样离开了?他肯定是个酒鬼。他跟你说他知道你父亲在哪儿……你就这样跑了?”
我解释说岛上出了大事,两个逃犯在外。马迪和阿尔芒了解得比我多。马迪补充说:“跟追你的家伙没关系。逃犯要更加年轻点儿,不超过40岁。我在修道院蹭来的报纸上看过照片。他们在红宝石湾找到了其中一个逃犯的尸体。”
下午4点30分,斯蒂芬妮和悠悠把问卷收齐了。一个小时后,他们让我们集中起来,给出问卷结果。我去洗澡换衣服。雨来得快也走得快。拉芒什海峡的风吹散了乌云,给羞涩的太阳留出了位置。
我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围成一个圈。只有杜瓦尔神父还穿着红衣主教的服装。他对角色扮演游戏很入迷。
“我们的奖品是什么?”阿尔芒问道。
“小岛上僧侣的宝藏。”杜瓦尔神父回复,“本笃会兄弟的宝藏。疯狂马萨林,年轻人,疯狂马萨林,藏在地下的宝藏。”
“没有斯蒂芬妮的吻吗?”阿尔芒问道。
所有人哄堂大笑。阿尔芒连在杜瓦尔神父前也是口无遮拦。后者没有回答。阿尔芒继续说:“跟斯蒂芬妮的吻比起来,我更想要一把铲子!”
大家一片安静。
杜瓦尔神父皱了皱眉头。他无法接受这种无理的态度。阿尔芒知道自己过界了,赶紧找台阶下。
“我是说一把用来挖财宝的铲子。”
大家再次哄堂大笑,悠悠和斯蒂芬妮也忍不住笑起来。杜瓦尔神父这才平息怒火。接下来马上揭晓结果。
只有女孩子那组获胜了。阿尔芒窒息了。
“浑蛋,那个瑞典浑蛋!她讲的都是废话,我要回去……”
“干吗?”马迪问。
“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我的脑子一直转个不停。
心思不在这里。
今晚我被困在营地里。如果想半夜溜出去的话,既可笑又危险。第二天再去吧,马迪说得对,我得找到那个知道我父亲下落的醉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