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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流星雨

宇航指挥中心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忙着--今天,大概可以算是老天爷给的假期吧。

螺旋形扶梯的尽头,嘉琪望着静谧的夜空若有所思。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有些凉意,她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微风吹乱了头发……

一颗流星在空中划过,消逝了。

很小的时候,嘉琪就听大人说,如果在流星消逝之前许下一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今天是不是该许一个愿呢?她想。

“主任,R星来的飞船请求降落,已接近地球轨道。”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R星?”嘉琪一惊,转过脸来追问一句:“谁?”

“万捷和何天。船上还有R星科学考察站十年来的研究成果样品和资料。”

“他俩!还赶上这么个时候,”嘉琪焦躁地望望夜空,“通知各单位,各就各位。”

何天一边敲着指令键,一边洋洋得意地说:“万大爷,这速度该能创纪录吧?”他在宇航学院的时候,因为总是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经常挨当时当教官的万捷的批,毕业以后又偏偏分到万捷手下,遭了不少白眼。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改变万捷对他的看法。

没人回应。

何天从宇航椅上伸出头半个脑袋往后望望:“大爷,我说您老在找什么呢?”

万捷取下嘴里叼着的空烟斗:“小子,是不是又把我的烟丝藏起来了?”

何天一脸的纯真:“我还敢啊?除非身上痒痒了。”

万捷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继续翻。

“我说大爷,您老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有宇航综合症,不抽还犯呢,又何苦留着这点儿嗜好?也省得您那宝贝女儿说我督导不力……”

万捷两眼一瞪:“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她,你也少打她的主意,我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称职的宇航员。”

何天涨红了脸:“我怎么不称职啦?”

“酒后驾驶。上天才发现没带面罩。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称职?”

何天差点跳起来:“我的好大爷,在学校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您就别老惦记着啦,毕业时我可是……”

“第一名——”万捷故意拖长了声调,一脸的不屑,“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用不着总挂在嘴边上。宇航员靠的是责任心和真本领。刚才开那么快,跟谁卖帅?旷野里飚车,傻子也……”

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闷响,船身猛地震动了一下,几乎斜立起来。两人站立不稳,都摔倒在地。

何天连滚带爬地扑到舷窗前,脸一下变得煞白:“糟了,大爷,咱们遇上了流星群。”

“嗨,大家好。”屏幕上的何天笑容可掬,不时地跳动一下,带着流星撞击舱壁的“乒乓”声。

“严肃点,”嘉琪恨恨地说,“你们怎么搞的,难道没接到天体观测站的通知?”

何天果然“严肃”起来:“报告主任,因提前起航,观测站通知两分钟前才收到,流星密集,此时改变航向会有很大的危险,而且--”他偷偷瞟了一眼面无表情驾驶飞船的万捷,“因为中途航速过快,能源消耗严重,已不足以改变航向降落或改道去月球基地。”

万捷横了他一眼:“谁要你卖好?谁不知道我飞行从不带后备能源?”

何天只有苦笑。

“你们很有理由是不是?一个是有三十年航龄的老宇航员,一个是宇航学院的高材生,居然会稀里糊涂地撞进流星群里,现在好了,你们出不来,基地又不可能救援。犯这种低级错误,你们还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吧。”

指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惊讶地望着嘉琪,副主任袁坤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嘉琪想了一想,也呆住了。

何天愣了一下,耸了耸肩,嘻皮笑脸地转向万捷:“这可就要留遗言哪,尊老爱幼,您先。”

万捷的目光黯淡下来,声音有些嘶哑:“作为宇航员,能死在太空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吧。我希望后来者能记住这次教训……”他像有满腹心事,有些歉意地看了何天一眼。

何天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表情异常庄重:“我……会不会被追认为烈士?”

大厅里“哄”的一声,但只是一刹那,人们就笑不出来了,莫可名状的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厅。

嘉琪愣愣地坐着,眼里有泪光闪动,突然她站起来,冲着屏幕大喊:“够了!你们以为这样就很悲壮很了不起了吗?你们别忘了,船上有考察站上百位科学家十年辛劳的结晶,因为你们的失误,将会使R星开发计划推迟至少五年!你们这样轻易地一死了之,对得起他们,对得起国家吗?”

她敛敛鬓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用尽量沉稳的口气说:“现在,你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她的目光定定的,“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不就是个小主任吗?母老虎似的。我们又没说要等死啊。”何天小声嘀咕着,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嘉琪,“靠自己--现在最没必要的能源消耗就是通讯系统。”

话音刚落,“哐”的一响,嘉琪的脸闪了一下,就化成一片黑暗。

何天傻笑一声:“这下可好,大爷,怎么办?”

万捷依旧阴沉着脸,目光却亮了许多:“注意你的安全带。”

“主任,飞船通讯系统受损,已无法联系。”

嘉琪望着屏幕上的一片雪花,无力地倒在座椅上,两眼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喃喃地说:“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虚弱。

袁坤望望她,冲大家摆了摆手。

大厅里静悄悄的。人们都盯着面前的屏幕,偶尔有人低声交谈几句。

飞船艰难地在密集的流星群中穿行,颠簸着,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

何天一边啃着牛肉干,一边跟着自检显示屏念叨:“左舷六级损伤十五处,五级三处;右舷五级四处,四级一(”哐”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子一歪)……二处;船底二处擦伤,人造重力损失万分之十三,……大爷,要不要来点儿?”

万捷眼疾手快,绕过斜斜撞来的一颗流星,眼也不斜一下:“安静点行不行?”

何天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嘀咕着:“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没死哪,至于那么紧张吗?”

万捷正视前方,装没听见。

一声钝响,飞船猛地摇晃了一下。何天手里的牛肉干“嗖”地飞起来,头发也飘向一边。他一愣,飞船已失去控制,陀螺般飞旋起来,冲向一颗直径数百米的流星。

“大爷小心!”

嘉琪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回事?”

“飞船好像无法控制,飞向流星密集区。”

嘉琪的手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

耳边传来袁坤的声音:“从飞行轨迹看,很可能是空气泄露。”一直镇定的他也显得紧张起来。

“要不要紧?”

“这……”袁坤一脸无奈,“只能听天由命啦,”

嘉琪脸色苍白,求助似的望着大家。

人们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飞船高速旋转着,不时地撞上一颗流星,又被弹开,撞向下一颗流星。

一个机械呆板的声音在舱中回荡:“自我修复系统线路发生故障,自我修复系统线路发生故障,气压损失百分之三十……”

何天被转得晕头转向,“哇”地一声,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妈的……”他咬牙切齿地骂,伸手去解安全带。

“你小子不要命啦!”万捷手忙脚乱,竭力想使飞船稳定,却收效甚微。

何天嘶声大喊:“赶紧检修。”

他脚一蹬,身子跃到空中,随着“啪”的一声,就被空气压在舱壁上动弹不得了。

主屏幕画面越来越凌乱,飞船图象已变形到无法辨识。

前排的一个工作人员转过脸来:“主任,流星过于密集,信号干扰过大,无法继续搜索定位。”他顿了一顿,“再过三分钟,飞船就要进入大气层了……”

余下的话已不用再说,进入大气层,由于电离层干扰,已无法对飞船进行监测,而且,高热使流星开始燃烧,更何况是一艘有破洞的飞船?

嘉琪无力地摆摆手。

人们面色沉重,盯着主屏幕上那一群越来越狰狞的流星。

一缕红光从舷窗射进来,照在何天脸上。他睁开眼,扭头一望,满窗通红的火焰,急得哇哇大叫:“怎么还没修好?已经进入大气圈了,我们要死啦--”

“穷叫唤什么?你小子就笨到连有没有压力都感觉不出来?”

何天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差点没把我吓死。”他嘟哝着,揉揉麻木的四肢,摸摸背上被破洞硌破的宇航服,慢慢站起来,“我倒要看看什么玩艺儿能把高强度合金打穿。哇--烫死我了。大爷,您知道这是什么吗?大爷?”

他一扭头,却看见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大爷,您--病又犯啦?”

万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刚才……太转,气压又低……”

“您别说了,快吃这药,躺一会儿就好。”

“不,我来……”

“死老头,再逞能信不信我揍你?”

……

“快,有信号了!”

大厅里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动手调整面前的仪器。

嘉琪凝视着屏幕上那个摇摇晃晃的光点,近了……是一艘宇宙飞船,夹在一大群喷吐着桔红火焰的流星之间。

“瞧,左尾翼折断,外壁损伤达百分之八十七……这么一艘破飞船,也亏得他们能飞回来。”

一颗泪珠顺着嘉琪面颊滑落。

袁坤一挥手,有些激动:“走,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纷纷涌了出去。

嘉琪欲行又止,紧紧咬住下唇,迟疑着。

袁坤奇怪地看着她,随即明白过来,笑了,拍拍她的头,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傻丫头,照这飞船的损伤程度,再先进的自动导航系统也不可能把它回来的。嗯?”

嘉琪难为情地笑了。

飞船静静地立在空荡荡的场坪上,却不见有人下来。人们停止了说笑,交换着疑惑的目光。

嘉琪的心又悬了起来。

袁坤大步走上前去,猛地拉开舱门,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顺着舷梯翻翻滚滚地掉在地上,差点把他撞倒。

他一皱眉,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一老一少玩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谁知道?我刚把船停稳他就打我。”何天一脸的委屈。

万捷举着一个黄灿灿的小包,像怕别人抢似的:“这小子藏我的东西, 还骂我……”

“你们有完没完?!”嘉琪像是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你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你们却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喷涌而出。

两位鼻青脸肿的英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望望嘉琪。

“哟,真哭啦,还挺凶。”

“哼,看在她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还不去哄哄她?以后要是再敢惹她生气,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何天傻傻地立了半晌,一声怪叫,摔倒在地上。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快看,流星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抬头望去,果然见天空中无数个光点拖曳着长尾四散飞去,就像节日里绚丽的焰火。

袁坤朗声笑道:“大家赶紧许个愿吧。”

一只大手揽住了嘉琪的肩头,她望着父亲慈祥的目光,轻轻地说:“我希望爸爸永远健康。还有,把烟戒掉。”

万捷叹了口气,手一挥,那个小包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我希望女儿终生幸福。”说完瞪了何天一眼。

何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神情悲壮地说:“但愿今后我不再受老丈人的欺凌压迫,哇——轻点儿,我身上有伤……

1998年,狮子座流星雨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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