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村长提及泉神祭祀仪式,还说到童男童女,警方那位侦办纵火案的孟警官莫名其妙生出兴趣。他不再安排对我进行例行询问,反而对刘村长说道:“你到这间屋里来一下,警方有事想对你进行一下询问。”
刘村长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怒吼道:“为什么要询问我?我又没犯法?我们村子离宾馆还有半小时路程,半夜三更失火时,大伙都在屋里睡觉,如果不是救火车的警笛声从盘山公路呼啸而过惊醒了我们,我才不会好心好意带人来提醒欧阳老板举行泉神祭祀仪式的事!”
孟警官乐呵呵地解释道:“就算你们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得向警方说一下才行啊。来吧,别耽误时间了,早点做好笔录,你们鹰嘴村的全体村民也能早点置身事外。”
刘村长没办法,只好跟着孟警官和周勤冠进了隔壁那间临时联络室里。我和庄秦互视一眼后,忙不迭地溜回了屋里,继续拿起简易窃听器,贴在墙壁上,偷听隔壁的对话。
鹰嘴村全体村民的不在场证明,也可谓铜墙铁壁。从鹰嘴村到宾馆,只有一条狭窄的机耕道,其余地方全被原始森林覆盖,而森林里连一条兽径小道都没有,因为这一带全是悬崖,根本辟不出道路来。
而那条通往宾馆的机耕道,由于前段时间鹰嘴村曾经遭遇失窃事件,几户村民养的牛被人偷走了,为了防止再度发生失窃,村委会出钱在机耕道入口处设置了一个摄像头。刘村长还是个很精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那里的村长。村民被偷走牛的时候,他曾经怀疑过也许是本村人勾结偷牛贼里应外合,所以设置摄像头的时候向村民严格保守了秘密,除了几个可靠的村委会成员,其他村民根本不知情,摄像头设置的位置也极为隐蔽,并且视野开阔。
“孟警官,您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资料。不过,我可以肯定,村里绝对没人外出——因为,半夜我没听到村口的狗叫。”刘村长如是说道。
我和庄秦都有些失望,如果刘村长所言属实,那么鹰嘴村全体村民将洗清嫌疑置身事外。看似缩小了侦查范围,但实际上警方现在根本没有找到纵火案的任何线索,办案前景一片空白。
隔壁的孟警官吩咐手下去鹰嘴村取拍摄记录之后,并没放刘村长走,而是话锋一转,客气地问道:“刘村长,刚才听你们的口气,似乎认为宾馆失火,是泉神动了怒?警方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所以不妨听听你的具体意见。”
嘁,找不到物理线索,居然开始琢磨唯心论的可能性?孟警官这警察是怎么当的?连我这初中生都知道,泉神只是山民们进行万物崇拜的神诋对象,虚无缥缈,又哪会真的动怒,还引发火灾,烧死两个无辜的人?再说了,凶手是先杀死了那两位省城来的设计师,然后再纵火毁尸灭迹的,孟警官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我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几乎不想再听隔壁的询问了。但庄秦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刘村长向孟警官详细介绍了一番灵鹫山上的泉神祭祀仪式。
其实今晚在公园里,米朵也曾向我和大熊、四眼仔轻描淡写叙述过祭祀仪式,但那时听起来就仿佛敷衍了事一般,所谓童男童女,也只是简单在泉边磕三个响头而已。不过,从刘村长嘴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灵鹫山地处西南偏僻山区,山民相信万物有灵,由来已久,直可上溯到秦汉时期,而附近山民崇拜信奉的对象,正是灵鹫山上一热一冷两处神奇的泉眼,祭祀仪式更是花样繁复,方可显现山民们的尊崇之情。
每逢祭祀之时,山民们会扛着宰杀好的全猪、全羊、全牛、全鸡,还有三对童男童女,来到灵鹫山的主峰之巅,也就是现在的缥缈峰顶。峰顶是一大片岩石,寸草不生,惟有一口常年冰封的冻泉。祭祀之前,山民们布好灵案,供奉牲口,再在岩石上铺好木柴,点燃。待木柴燃烧殆尽,只剩一片黢黑的碳渣时,山民们便戴上面具载歌载舞,赤足从依然滚烫的碳渣上走过,即使皮开肉绽,也决不喊痛,反而认为这是对泉神的最高敬意。这场狂欢一直会持续了黎明破晓之际,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射到缥缈峰顶时,因为燃烧木柴所带来的热量,冻泉会渐渐融化一部分,山民们便会将那三对童男童女推入泉眼中,并迅速撤走碳渣。
冻泉很快便会重新封冻,据刘村长说,只要移走碳渣,最多再等上一炷香的时辰,冻泉就会完全封冻,只剩一大坨白蒙蒙的冰块。
当然啰,刘村长也解释,用活着的童男童女来做祭品,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陋习了。自从解放后,灵鹫山再也没有将活人推入过冻泉中,而是改为让三对童男童女在泉边磕三个响头,再把全猪全羊全牛全鸡扔进泉眼中。这也是山民们请教了隐居深山中的巫师,才得到的变通法子。
这么多年来,山民们一直都继续着这古老的传统。不过,直到两年前发生米娜失踪的离奇事件,祭祀仪式才第一次被打断。
米娜失踪的那一天,她走在最前面,而山民们紧跟其后。因为山民们扛着全猪全羊全牛全鸡,行进本来就很慢,而米娜在前面的步法却很快,所以村民与她渐渐拉开了距离。当走在第二位的欧阳先生攀上缥缈峰顶发生妻子离奇失踪后,立刻要求村民们与他一起寻找米娜的下落。
这样一来,祭祀仪式就被打断了。本来刘村长还坚持要求继续举行仪式,但欧阳先生却说,人命关天,仪式举不举行都无所谓,必须先去找米娜。虽然刘村长一再坚持,但整个灵鹫山的经营权都被欧阳先生收购了,出于对村民的补偿,欧阳先生还花钱为鹰嘴村所有村民盖了新房,修了路,虽然只是一条机耕道,但也足以让村民们对他顶礼膜拜。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那些年轻村民也早已厌倦了古老的传统,对外界新事物充满了认知的兴趣,所以在欧阳先生的吩咐之下,村民们不再听从刘村长的命令,都纷纷寻找不翼而飞的米娜去了,祭祀仪式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不但两年前的那场祭祀仪式泡了汤,就连去年的仪式同样也没进行。据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欧阳先生正在对缥缈峰下的热泉进行改造,在泉边修建了几个特色温泉池,有的加了中药,有的加了牛奶,有的加了玫瑰花瓣。有个池子更特别,引入了一种热带小鱼,浴客把脚深伸入池中,小鱼就会游过来,轻啄浴客的脚皮……
而那种热带鱼尤其喜静,晚上更是休眠时间,躺在池底一动不动。如果村民们夜间到缥缈峰顶进行泉神祭祀仪式,载歌载舞发出声响,惊醒小鱼,就会扰乱小鱼的生物钟,造成死亡。所以欧阳先生拒绝了刘村长要求进行祭祀仪式的要求,毕竟现在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刘村长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但当时欧阳先生下逐客令的时候,刘村长还是忿忿不平地当面说道:“连续两年不举行祭祀仪式,泉神迟早会降罪于灵鹫山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
没想到两年后,灵鹫山上还真出事了,两位省城来的设计师不明不白死在景区宾馆里,宾馆还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现在想起来,刘村长当时说的话,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送走刘村长后,孟警官又分别找我、大熊和四眼仔进行了例行询问和笔录。直到凌晨五点,我才精疲力竭躺到了床上。那没品的死胖子作家庄秦却一直没睡,还拿着一支笔和一叠纸在那儿刷刷刷地写着。
我好奇地问:“庄老师,你在写什么呢?”
他朝我嘿嘿一乐,说道:“笔记本在火灾里被烧了,万宝龙钢笔也没了,没办法,我只好找欧阳先生借了纸和笔,记录点东西。呵呵,这里的事真的太有趣了,本来我只是被请来撰写一副对联的,没想到却遇到纵火杀人案,还有两年前的一桩超大版密室失踪案,今天又听到泉神祭祀的民俗风情。这样的素材,对于一个写惊悚悬疑推理小说的作者来说,打灯笼都遇不到啊!我得把要点全都记录下来,说不定又可以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小说出来!”
还惊世骇俗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会扯到外星人,或是不靠谱的隐栖动物身上?
我好奇地撑起身体,瞄了一眼他写在稿纸上的字。可触目之处,全是鬼画符一般的潦草字迹,我一个字都认不出来。嘁,难怪他在给大熊签名的时候,还会特意加上一句“抱歉字写得不好”……
“对了,小刀,你那个关于超大版密室的破解,很有趣,我准备写进书里。为了不提前泄底,拜托你在这本书出版之前,不要向外界透露哦。”庄秦贼眉鼠眼地对我说道。
“那么,给警察说,行不行呢?”
“哈哈,我已经给警察说过了你的想法,他们答应我,会考虑这个可能性的。小刀,放心好了,我给警察说了的,这完全是你进行独力思考后的想法,原创专有权是属于你的!”
嘁,谁在乎什么原创专有权啊?莫名其妙!
不过,如果警方真能重视我的想法,还是让我挺自豪的。
我不再管庄秦写的笔记了,重新回到床上准备睡觉,却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滴滴滴”地叫了几声,都凌晨五点了,居然还能收到短信?打开收件箱,才发现是四眼仔发来的短信。
“明天早晨十点起床,米朵约我们去泡温泉。”
咦,泡温泉?今晚宾馆才发生了命案,他们还有闲情雅致去泡温泉?
我猜,也许米朵有事想和我们商量吧?我给手机订好闹钟,便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但这一夜,我睡得很糟糕,闭上眼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幕幕画面。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围在冻泉旁,踩着发红的碳渣上载歌载舞……三对童男童女一边哭泣,一边被人推下了融化的泉眼中……米娜敏捷地攀上树枝,向另一棵树攀去……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揭开汽油瓶的盖子,把汽油泼洒在景区酒店的客房里,又点燃了打火机……
我一次又一次地醒来,满身冷汗,宾馆失火时的热浪,仿佛还萦绕在我身边。
而当我恐惧地睁开眼睛,那个没品的死胖子作家庄秦,还坐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他听到我的动静,睥睨着望我一眼,也不说话,扭过头继续在稿子上写着字,笔尖发出沙沙沙的悦耳声响。事实上,到了后来,我根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只觉得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上午十点,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我却起不来,按了消音键后,准备继续睡觉。可四眼仔直接拨打了我的手机号码,总算把我闹醒了。洗漱的时候,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憔悴异常,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头发也乱得像鸡窝一般。
洗漱完毕,下了员工宿舍楼,看到大熊和四眼仔都已经打扮得规规矩矩,站在楼外。而米朵则换成白体恤加牛仔裤的清爽搭配,还戴了一顶棒球帽,假小子一般。
“去公园里的温泉会所吧,去年才竣工的,那里有自助点心,就当做早点吧。”米朵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前天和老爸、凌姐第一次来到灵鹫山的时候,也走马观花在公园里参观了的,但老爸最关心的还是缥缈峰顶上的地理资料,并没在缥缈峰下的公园里多做停留,我也对园内的那座热温泉没有任何印象。
我们四人走入灵鹫山公园的时候,门卫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昨晚发生的事件实在太过于诡异了,宾馆里其他住客也因为外出搜寻我们,躲过了这场火灾,幸免于难。在众人的注视中,我们面红耳赤地进了公园,向缥缈峰下的热温泉走去。
米朵走在最前面,她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领我们来到一幢茅草屋前。当然,这不是真正的茅草屋,而是在一幢水泥平房外,装饰了一层蓑草,看上去颇具原始气息。米朵告诉我们,这就是灵鹫山热温泉的更衣处。
我们可没带泡温泉的行头,米朵让工作人员替我们找来合适的泳裤,我们在茅草屋里磨蹭了片刻,出来之后立刻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米朵。
米朵穿着一套天蓝色的两件套泳衣,肚脐露在外面,腹部没有一块赘肉,浑身显出格外健康的黢黑色。“哇,黑里俏啊!”大熊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而我则清楚听到四眼仔的喉头传来咕噜一声,他正在咽口水呢。
我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我们这么早来到热温泉,觉都没睡,可不是来玩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俩小子这才回过神来,跟在米朵身后,一起向温泉池走去。
这么早,温泉里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客人了。
经过开发的热温泉,其实已经看不出泉眼的本来面目了,在一座温泉游泳池旁,修建了一个个小池,每个小池外都围绕着假山。
我们选了一个池面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温泉池,水温40度,稍有点热,但热得很舒坦。我们逐一入池后,我便开门见山,向米朵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对我们说吗?”
米朵脸上微微泛红,眼角也泛着粼粼泪光,她犹豫片刻,声音颤抖地答道:“也许我已经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偷偷离开我了……”
哦,她知道姐姐米娜失踪的原因了?
见到我们诧异的目光,米朵幽幽地说道:“我昨晚无意间在姐姐留下的行李箱里,找到了一份病历复印件……虽然上面写的是化名,但既然放在姐姐的行李箱里,应该就是她的诊断书吧……从病历上看,姐姐得了不治之症,最多还有一年的生存期……诊断时间,就在姐姐失踪的半年前。”
“啊?!”不治之症?只有一年的生存期?
米娜失踪两年了,那么现在算下来,她应该早已离开了人世。
“我看过姐姐失踪前与保险公司签署的投保合同,合同是在她失踪前三个月签署的。也就是说,姐姐签订保险合同时,向保险公司隐瞒了自己的疾病……任何保险公司都不会与一个医学上已经被判了缓期死刑的病人签订保险合同,哪怕出再多保费也不行!”
我明白米朵的意思了。
米娜采用了欺诈手段,隐瞒病情,与保险公司签署了保险合同,并通过了体检。众所周知,保险公司一向以承揽业务为优先原则,身体检查都很马虎,特别对于年轻保户的体检,更是走走过场而已。
米娜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年后就因病去世,保险公司自然会对自己的死亡原因进行一番调查,极有可能通过医院找到她的就诊记录。而她如果选择失踪,并且以一种极富戏剧性的方式失踪,就会瞒过保险公司,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病情。一旦失踪事件超过两年,就可以通过法律宣布她的死亡,自己的亲人也会因此获得高额保险赔付。虽然晚了两年,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姐姐一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死去。为了避免尸检,发现她生了病,她绝对不会让人找到她的尸体。她也许烧掉了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独自走到森林深处悬梁自尽;也许割掉手指消除指纹,在衣兜里塞满鹅卵石跃入深潭……我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连墓碑都不能为她立上一块!”米朵站在温泉池中痛哭泪流,我们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大熊和四眼仔都努力安慰着米朵,而我的大脑则快速运转了起来。
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米娜提起了多少勇气,才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隐瞒自己的病情,独自离开了爱着她的所有亲人?连对自己最亲的妹妹也绝口不提?
从客观上来说,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别人的事与我无关,但无论如何,米娜做出了一件算不上道德的事,甚至称得上是对保险公司的欺诈行为。我虽然只认识米朵短短一个夜晚,但她却留给我异常倔强的印象。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姐姐失踪的真相,当保险公司确认米娜失踪两年了无音讯宣告死亡,进行赔付之后,那她还能安心接受这笔价值不菲的钱吗?
这对她来说,一定也很难做出抉择吧?
我脑袋靠在温泉池边缘的石头上,任由身体随着泉水的浮力,在池面上漂浮了起来。米朵依然在哭泣,就连大熊和四眼仔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我闭上眼睛,心中充满悲凉,突然之间,我听到耳边传来扑簌扑簌的声响,还有一阵夹杂着腥味的风,向我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一团黑影从空中扑了下来,还有一双红色的圆眼朝我瞪着,由远及近,转眼便来到我的眼前。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从我的大腿便传来了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扑向我的那团黑影似乎也被吓了一条,“哗”的一声又升上了天空。
一股鲜血从我的大腿涌了出来,在温泉池的水面上向四周蔓延,而我也看清了刚才袭击我的黑影是什么。
那是一只巨大的鸟,浑身黢黑,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一只坚硬而又弯曲的鹰钩嘴,此刻正张开双翅,来回盘旋,在天空中滑翔着。
秃鹫,那是一只秃鹫!
看到我受伤了,米朵也吓得止住了哭泣。大熊和四眼仔赶紧跳出温泉池,大声呼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
热温泉的员工很快就赶到了池边,看到受伤的我,再听到受伤原因,不禁全都大吃一惊。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抬出了温泉池,用绳子勒住我的大腿,试图为我止血。我的大腿皮开肉绽,但好在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主动脉,虽然疼痛难忍,但很快就止住了血。
“那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我气急败坏地问道。
“是灵鹫……你以为我们这儿更名叫灵鹫山,除了生拉硬扯到金庸小说之外,真没有一点依据吗?”一个员工向我说道。
另一个员工则解释,很多年以前,灵鹫山附近就出现了几只体型极大的秃鹫,每天夏天都会出现在热温泉上空。正是这几只秃鹫,令旅游开发公司请来的有关专家发现了改名的根据,并和天龙八部那篇小说扯上关联,还搬出一套理论,证明这座原名鹰嘴岩的山峰,就是金庸小说中那座灵鹫山的原型。
秃鹫,据说它们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动物的尸体。活物,它们向来不屑的一顾,它们对死亡有着特别的爱好,即使盘旋在万米高空之上,也能凭着一双赤红的火眼金睛,发现垂死的人,并第一时间来到濒死者的身边,等待着死亡降临。当人还没死的时候,它们会乖乖蹲在身边,只要濒死者呼出最后一口气,它们就会立刻啄下身上的肉块大快朵颐。
我曾经看到过一张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图片,一只秃鹫蹲在一个枯瘦如柴的非洲孩子身边,孩子正垂死挣扎,脸上爬满苍蝇,秃鹫正等待着饥饿的孩子死亡,摄影师捕捉到了那悲惨的一幕。据说这张照片拿到了新闻界的最高荣誉普利策大奖,但那位摄影师却因为老是在梦中见到那个最终被秃鹫啄食的黑孩子,内心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最终选择了自杀。
“咦,奇怪,小刀,你明明是个活人,秃鹫为什么会袭击你,还从你腿上啄走了一块肉?”四眼仔纳闷地问道。说实话,我也正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呢。
不过,我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躺在温泉池里,头枕着石头,身体浮了起来,眼睛闭着。而在我身边,还有三个人正在痛苦哭泣着,这两者加起来,岂不正是让空中盘旋的秃鹫见了,以为我是个死人?身边那三个人不正是为了我的死亡而哭泣着?
真是阴差阳错,居然会犯这样搞笑的错误?传出去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不过,当温泉员工也提出同样问题后,我却选择了沉默。
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刚才米朵正在温泉池里痛哭流涕。否则一旦被欧阳先生知道了,追查起来,那就糟糕了。米娜失踪的真相,不能让他知道。而米朵严守这个秘密,又很有可能让欧阳先生以为我们三个男孩在温泉池里合伙欺负了米朵——男孩、温泉池、泳衣,这些暧昧的关键词,肯定会让别人以为我们三个全都是不良少年,真是冤死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