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渊易来说,邦德商务调查事务所的吴畏,他并不陌生。
几年前,周渊易刚进警局时,吴畏就是时任的刑警大队副队长,正是周渊易的上司,以刚正不阿著称。后来吴畏因为一桩与某家著名医院有关的案件,与警局领导产生了分歧。他一怒之下,扯下警徽愤然辞职了。
那件事结束之后,警局领导对于吴畏的辞职也很是遗憾。按领导当时的想法,并不是要包庇罪犯,而是想欲擒故纵,挖出后面深藏的腐败真相,但却因为怀疑警局有内奸,所以才瞒住了吴畏。领导也曾多次邀请吴畏重返警局,但吴畏却抱着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念头,婉拒了领导的邀请,自筹资金开办了一家名为“邦德商务调查事务所”的私家侦探社。
虽然按照现行法律,私家侦探社还是不合法的。但也正因为警局领导觉得自己欠了吴畏一个人情,所以才对这家侦探社睁只眼闭只眼。
周渊易也常在案件遇到困境时,向吴畏请教。不久前,他们才携手破获了一起与某种麻醉药物有关的连环杀人案。(以上情节,请参阅拙作《无法呼吸》。)
所以当周渊易从王盛洋口中听到了吴畏这个名字后,他也不禁愣了愣。结束了与王盛洋的谈话后,一出门他先让小高回家休息,然后立刻给吴畏打了个电话。
很显然,吴畏正在补眠,接通电话时,他迷迷糊糊地问了好几声,才听清打来电话的人是周渊易。
尽管已是凌晨了,但吴畏一听说自己刚执行完的侦探业务,竟与一桩连环杀人案件有关,他立刻来了精神,并答应马上出来与周渊易见面。
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店里,周渊易一看到吴畏,就打趣地问:“今天接电话,居然这么久才听出我的声音来,莫非你还在用那个破手机?”他俩上次联手破案的时候,吴畏用的手机就烂得快报废了,一接电话就电流声嗡嗡直响。
看来吴畏这家伙最近生意不怎么好,直到现在都还没换手机。
确实如此,虽然吴畏是个渴望刺激的人,总盼望自己能接到大案,但为了生活,他平时接得最多的案件,就是调查婚外情。
吴畏睡眼惺忪地说,他是在两周前接到赵雅雪的委托,对王盛洋进行监视的。他确实只在王盛洋下班后进行跟踪,他也知道这存在致命的漏洞,但他并不在乎——他喜欢细水长流的挣钱方式。如果一下子就找到王盛洋出轨的证据,他的收益将微乎其微。因为赵雅雪是按照工作天数与强度进行付款的,而且差旅费全额报销。
昨天下午,吴畏看到王盛洋从公司大楼出来后,就开始了跟踪。王盛洋去了一趟市区步行街,然后就打了个车来到郊区元宝山中的野营公园。吴畏一直都跟踪着王盛洋,他本以为王盛洋会在野营公园里与情人幽会,于是打足了精神准备进行监视。
当王盛洋找他借钱的时候,吴畏确实感觉到了尴尬。但既然做了私家侦探,脸皮肯定是很厚的。所以他拿了一百块钱给王盛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监视起王盛洋来。不过,到了晚上,王盛洋躺在草坪上看完流星,便钻进帐篷里呼呼大睡了起来。而吴畏却不得不待在草坪上,一夜都没合眼地望着王盛洋的单人帐篷。当然,他也不是一直看着帐篷的,偶尔还是要去上个厕所,但上厕所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分钟。而从王盛洋的帐篷走到公园的大门,至少需要十分钟——那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坪,没有任何遮蔽物。
所以吴畏敢肯定,王盛洋从前天深夜到昨天晚上,一直都没离开过野营公园。
也就是说,发生“梳洗”之刑的那个夜晚,王盛洋绝对是一直待在元宝山里的,他不可能是凶手。而昨天下午的“剥皮”之刑虽然发生在距离野营公园只有几里之外的地方,但王盛洋也应该是待在公园里没有外出,否则一定会被吴畏看到的。
而至于“腰斩”之刑,吴畏却不敢肯定了。
“腰斩”是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发生的,而吴畏在昨天晚上大约七点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赵雅雪打来的电话。赵雅雪在电话里说,她取消了委托,让吴畏不用再跟踪她的丈夫了。赵雅雪还让吴畏第二天把报销单传真到她那里去,然后就会立刻把尾款打入他的账户。
吴畏也乐得清闲,他早就不想再办这桩没意思的案子了。他挂断电话后,立刻很嚣张地走到了王盛洋的帐篷外,拉开拉链,对着正在里面睡觉的王盛洋说:“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跟踪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看你也可怜,每天身上的钱都不超过五十块,那一百块钱的事我就不向你老婆汇报了,我算成其他费用做成报销单找她结算吧。”
说完后,吴畏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公园,招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也就是说,吴畏只能确定,在晚上七点前王盛洋是待在公园里的,之后的事他就不能确定了。
不过,三皮所住的那幢大楼的物业管理人员曾经证实过,那个自称是电梯公司维修工的人是晚上七点来到大厦的。而王盛洋就算会飞,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王盛洋的嫌疑,基本上可以被排除了。
听完吴畏的介绍后,周渊易不无同情地对他说:“很遗憾,看来你在赵雅雪那里永远也收不回那笔佣金了,而那一百块钱你也只能找王盛洋要了。”
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却并没让吴畏哀叹,他反而激动地说:“渊易,让我们再次联手破案吧!我必须找到杀害赵雅雪的凶手,找他讨要这笔数额不小的佣金与差旅费。”
周渊易笑了。他知道吴畏浑身的本事,他不仅擅长跟踪术,分析案情更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周渊易已经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了,但他一直将吴畏当做自己的榜样。他也想从吴畏办案的过程里取取经,好好学习一番。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吴畏问。
周渊易答道:“尽管我们已经知道王盛洋不是杀人凶手了,但按照侦破案件的流程,我们还是需要核实一下他今天回城后,是不是先吃了一顿自助餐,然后就与唐忆菲一直待在一起了。”
一边说,周渊易一边拿出了手机。他先给王盛洋自述的那家自助餐厅打了个电话,可惜餐厅今天晚上的生意太好了,根本没人记得是否有王盛洋这么一个客人。接着周渊易又给唐忆菲打了个电话。直到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这件事还牵涉到唐忆菲的隐私,她方便说吗?而且现在都已经凌晨四点了,唐忆菲还会接电话吗?要是她正在睡觉,那就只有明天早上再去找她了解情况了。
很幸运,唐忆菲不仅没有睡着,而且立刻就接听了电话。
在听筒中,周渊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唐忆菲懒散的声音,与之伴随的,还有电视节目的声音。隐约中,周渊易听到唐忆菲所看的节目,是某个卫视台正在热播的歌唱选秀比赛。从现在的时间看,应该是重播晚上的比赛吧。
唐忆菲听完周渊易的话后,立刻关掉电视,压低了声音,说:“幸好现在子言在书房里沉溺于写作,不然你的这个电话肯定会让我死得很难看的!周警官,你办案太不人性化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王盛洋没撒谎,他从昨天晚上九点,就和我待在一起。冯舒的葬礼十二点才开始,所以我估计子言凌晨两点之后才会回来。王盛洋是在凌晨两点离开我这里的,我可以作证。”
挂断开着免提键的手机后,周渊易朝吴畏耸了耸肩膀,说:“看吧,王盛洋是无辜的。他的小情人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吴畏却不以为然地答道:“你可不能太武断了哦……万一唐忆菲是在撒谎呢?”
电话的另外一边,唐忆菲也挂断了电话,她按动手机按键,给陈子言发了个短信——她知道陈子言在写作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
短信写的是:“写完‘碾刑’,干吗不写写‘五马分尸’?”
发完后,她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过十分了。